紫苏已经要急得嘴角冒泡了,宫中来人召景阳公主入宫,可是一大早起来这位主子就遍寻不见。大大小小的角落都已找遍,就差把整个公主府翻过来了。
待冷静下来,紫苏突然想到还有最近来的客人那处未曾去过,于是迅速带着侍婢匆匆转向冷竹轩。
“舒公子。”紫苏打断正在晨练的舒望,虽是公主带回来的人,陛下未给封号,叫驸马爷不太妥当。
舒望看紫苏一脸焦急,便猜到了她的来意。“公主在里面,现在应该还没起。”
“谢公子。”紫苏压根没时间去猜测公主怎么会在舒公子寝居,她连为公主梳妆的婢女都带上了,只等找到她就在短时间内将她收拾好出去接旨。
景阳这一觉睡得极沉,后半夜挨着舒望睡得舒坦,清晨难得赖床。迷迷糊糊间听到紫苏的声音:“公主,你快醒醒,宫中有旨意传来,召你入宫。”
入宫?
一下子清醒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传话的公公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现在正在偏厅等候。”紫苏一边说一边拧干了帕子捧到景阳面前,景阳接过,在脸上细细擦拭过后,便张开手臂由紫苏服侍她穿衣洗漱。
为节约这一来一去的时间,紫苏彰显了得力侍婢的心细利落,安排了梳妆的侍女一起过来。
舒望在外间听到“入宫”两个字,心下已经按捺不住,还是在外等待了片刻,恰好是景阳由紫苏服侍穿衣的时间。待他入到里间,侍女正在为她挽发髻。
“烦请公主带我一同入宫。”他说得极笃定,下定决心非去不可,二人目光在铜镜中交汇,景阳心思转了几转,点头同意了。
“你坚持要去,我不拦你。只是江辛夷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正妃,你若在宫里同她纠缠,惹得皇兄震怒,不仅你会送命,她也不会有好下场。”触及宫中之事,景阳脑子转得极快也极镇定。
“公主放心,我远远见她一眼,见她安好我便心安。”
舒望自然知道景阳声色俱厉的一番话并非威胁,皇城之中,无法容纳任何一次的行差踏错。这条命即便是留不住,也不能是在此时。
景阳见他极好说话,接着嘱咐道:“还有,皇兄生性多疑,你必须让他相信你与江辛夷是单纯的姐弟之情,所以,驸马之位便也就由不得你不想做了。”
景阳一番话说得极具心机,只要他应下,江辛夷就是他名义上的兄嫂,二人之间受亲情人伦捆绑,这情爱之事就再无可能。
舒望内心此时极其煎熬,只可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唯有顺应天时,等待时机。
“好,我先去换套衣衫。”他冷静得过了头,仿佛放弃的不是此生挚爱,而只是喜欢的一个物件,别人想要,他就舍得给。
很快他就出来了,白衣白靴,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与世家公子无差别,显得异常精神。“可以走了。”
马车从正道上缓缓驰过,车厢之中仅有三人,分别是景阳、舒望和紫苏,紫苏为方便伺候挨着景阳坐,舒望坐于他们对面。三人久久无话,还是舒望出声打破沉默,“舒望听闻宫中规矩繁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还请公主指点”。
景阳抬头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三分疑惑。自从入京以后,这人的情绪就未见多大的起伏,宫中规矩繁多,里面的人也大多心思各异,一时不察很可能就吃了大亏。他即将入宫,却从未表露出丝毫的慌乱,镇定地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
“到时候你跟着我,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谢公主。”他坦荡回视她。
景阳收回目光,转头撩开帘子看向窗外。清晨的集市正渐渐沸腾,天香酒楼的小二搬开木板开始迎客,不远处的菜摊子上,摊贩将新鲜的果蔬有秩序地码好,热情地吆喝起来。夜里的沉寂被尽数叫醒,又是新的一天。
日头从东边缓慢升起,几缕云丝丝落落的散在天边,日光一寸寸移上车厢,又移到景阳指尖,她张开五指,在半空中不停翻转,看着昏黄的光线在指尖流转,她孩子气得笑了起来。
景阳勿自玩得开心,没有发现舒望正在看她,眼光沉沉。
马车很快就驶到皇宫门口,紫苏替景阳理了理衣襟,她周身散发出肃穆的气息,眼神变得威严凌厉,仿佛方才马车里孩子气地与日光嬉戏的景阳公主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由宫人引入乾元殿的途中,遇到了请安归来的昭阳公主。
昭阳从上到下将景阳打量一通,捂着嘴偷笑,“皇妹气色不好,是新晋的驸马昨夜伺候不周吗?”
景阳总是怀疑,昭阳教习礼仪的嬷嬷是不是曾经给她偷塞过《春宫怨》一类的香艳书籍,否则堂堂公主怎么就能把荤话说得浑然天成,像文人墨客吟诗一样自然。而二人口舌相争也不是一日两日,引经据典的讽刺景阳在行,但只要昭阳每次拿这类闺房之事堵她,就能噎得她半晌无话。景阳觉得没什么好丢人的,本来嘛!没人家经验丰富,被揶揄也只能受着了。
舒望突然上前一步同她并肩而立,深情款款凝视着她。
“都怪舒望昨夜太不克制,这才累着公主了。”景阳听闻后却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青天白日的,皇妹就和驸马打情骂俏起来,被人瞧见了,定会觉得我皇室公主不够庄重。”
到底是谁不够庄重?景阳都快忍不住翻起白眼了。猪八戒倒打一耙,昭阳这脸皮厚的实在是让人无法招架。
“皇兄还在内殿等候,景阳先行一步。”再不走不知道又要冒出什么荤言荤语来!
老远就见着景阳公主领着一男子前来,苏会贤满是褶子的脸上就快要笑出一朵花来。“奴才给公主请安!”
“苏公公快快请起,皇兄可在里面?”景阳也笑得热络。
“陛下可等候多时了,公主快进去吧!”
苏会贤是天子近前的太监总管,平日里见着谁都是笑吟吟的样子,偏巧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揣度圣意的功夫却是登峰造极,皇帝对他也极为倚仗。在景阳眼里他更像是一张晴雨表,通过他的脸色便可猜测皇帝今日心情是晴是雨。
“你先在殿外等候。”她吩咐站在身后的舒望,看舒望点头应允过后才仪态端庄地向殿内走去。
“景阳给皇兄请安。”景阳立在白玉阶下,屈身行礼。
嘉和帝正提笔批阅一封奏折,看也不看她。“景阳公主如今架子是越发大了,还得朕亲自下旨才能见上一面。”
这语气无波无澜,景阳也看不透景行是否在生气,试探着唤了一声“皇兄!”
从小就惯会撒娇耍赖!景行手上动作不停,打定主意要治一治她。
“景阳想着皇兄日理万机,在晋阳城耽搁几日,想必奏折已堆积成山,便也不好打扰,这才没来请安。”景阳摸不准状况,攥着袖子有些紧张。
理由倒是充分!嘉和帝终于舍得从奏折里抬起头,乾元殿是皇帝日常办公审阅奏折的地方,向阳而建光线充足,把室内的各个角落都照得极为亮堂。景行站在案桌前,顺着光线打量阶下的景阳,巴掌大的脸近来又清减了,一身宫服也显得宽大,幸而身段修长,否则就要让人怀疑定是年纪尚小还未长开。好好一位公主,弄得像是吃不饱饭的贫穷孤女一样。
景行忍不住问:“公主府是穷得要揭不开锅了吗?怎么把你养得这幅样子。”
不这幅样子来见你,不知要受你多大的气,景阳在心下也没好气,不过嘴上是不敢这样说的。“最近晚上总睡不安生,连带着食欲也不好了。”
景行的心不由软了几分,关切地问道:“近来可有宣太医为你诊脉?”
“前几日宣宋太医入府请过平安脉,说得与之前也没有什么分别。”景阳如实回答,心下惦记着驸马的事,见景行绕过来绕过去都在关心她的身体,只好自己岔开话题,
“前些日子胭华过府看望景阳,还在好奇景阳择选驸马之事,景阳心里没底,想着当日在晋阳城皇兄既然应下此事,只好对她说这帝王之尊金口玉言,必定是算数的。”
景行闻后,一脸高深莫测,更摸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哦?有这回事?朕最近确实是为政事劳累,记性也有些不好,当日朕答应什么了?”
景阳被堵得差点说不出来话,“皇兄当日应允景阳可自己做主择取驸马。”她咬了咬牙,直接说明来意。
“我的景阳长大了,懂得以退为进了。”景行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脸色微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绪被生生压了下去。
景阳退后一大步,突然跪了下去,两手交叠平举至额头,弯腰下叩,恭敬得行了一个大礼。“景阳择取的驸马已在殿外等候,万望皇兄成全。”
当朝已经婚配的公主,均由皇帝指定驸马,连平素嚣张跋扈的昭阳公主都免不了被指婚的命运。可以想象此先例一开,朝野上下必定哗然,甚至有心人会认为景阳公主势已中天,连九五之尊都必须顺其意而行之。
“五年来景阳夜夜被噩梦纠缠,昨夜寝于驸马榻前,居然一夜好眠至天明。景阳也想像正常人一样夜夜枕着香甜好梦入眠,再不想回到那样的梦里去,望皇兄成全。”说完,又是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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