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奉微怔了怔,他本意是想让赵生去买冰糖葫芦,瞧着对面的霍明阮,他默不作声地看向门边的赵生,说:“我同郡主去买糖葫芦,你照顾好溪儿。”
赵生应了声好。
霍明阮想去买糖葫芦完全是一时兴起,方才她一路坐马车过来,只觉得窗外的景致干净清新,很想到外面透一透气,他说买糖葫芦,她一时心快便说了一起。
江奉走霍明阮在身边,刻意放慢了脚步等她。
这个季节的糖葫芦并不是山楂所做,而是一些山中野果,胡颓子一类,价格比山楂糖葫芦还要贵一些。
霍明阮也不在意,说要三串,江奉跟在一旁付了钱。
卖冰糖葫芦的大娘笑得慈眉目善,却装了四串糖葫芦递给霍明阮:“今日下雨来买糖葫芦的人不多,这多的一串送给你们。”
多一串糖葫芦,霍明阮也不客气,笑着道了谢。
大娘又道:“小娘子和郎君是新婚夫妻吧,看起来真般配啊。”
霍明阮怔了怔,“你怎么知道我是……”
却见大娘继续笑眯眯补充,“我见得的人多了,小娘子虽然穿着男装,但声音和长相都是女郎,想来是位小娘子。”
“小娘子和郎君这般面相,一定能白头恩爱到老。”
江奉扫了霍明阮一眼,脸上没有多少表情,黑眸深而浓辨不出情绪。
她尚没来得及解释,江奉便道:“大娘你误会了,我同小姐并不是夫妻。”
大娘一愣,反应过来,拍了拍脑袋,抱歉说:“实在是两位的容貌都顺眼,举手投足间还有种默契......所以我这老婆子搞错了,莫怪莫怪。”
她话是这么说着,但目光却在霍明阮和江奉身上打转,一副长辈看新婚夫妇的慈爱神情,还是觉得二人怎么看怎么般配。
......
这一小段的插叙并没有在霍明阮心里留下多少影响,她和江奉也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等买了冰糖葫芦回去,江曲溪吃了一些,很快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天气尚有些凉,江奉便让赵生拿了糖葫芦和一些点心先送了江曲溪回府。
雅间里只剩下霍明阮和江奉两人。
他坐在她对面,穿着深绿色官服,映着烛光和水雾,将他高挺锋利的五官蒙上了一层柔和,显得温柔沉静。
霍明阮瞧着,想起方才卖冰糖葫芦大娘的话,又想起了那日和他亲密相贴的事,便有些不自在,收回视线,夹了菜吃起来。
等她吃了几口,江奉问:“郡主可还吃得惯?”
中午她没胃口并没有怎么吃,眼前的拨霞供很合口味:“好吃。”
见他并不怎么动筷,“你为何不吃?”
少年的漆眸被热气氤氲有些温柔,他说:“瞧人吃饭有食欲,所以想看郡主先多吃点。”
霍明阮怕他是不好意思动筷,便大方地说:“不用客气,今日我请客,你尽管放开了吃。”
江奉听她这般说,便动了筷,还没吃几口,手上的动作又慢了下来,神情还有些异样:“今日在殿上,聂大人向皇上请了婚。”
霍明阮正在喝汤,下意识蹙了眉尖。
“郡主没有答应?”少年没等她回答,自顾自地补充。
霍明阮放下碗:“你如何知道我没答应?”
她未曾注意,在她这么问的时候,对面少年原本扣着茶杯的指骨微微一松。
江奉眉尾微挑:“聂公子是探花郎,郡主又贵为长公主和霍将军的女儿,若是郡主答应了,如此喜事,消息应该下午就会传出来。但直到现在也没曾听人说起。所以我斗胆猜郡主没答应。”
他扣着茶杯沿边,指骨清晰分明,撩起眼皮再看她,一双漂亮又勾人的眸子里透着些许深沉笃定:“而且郡主探春宴那天和我说过,说你不喜欢聂大公子,想来郡主不会骗人。”
霍明阮将茶杯递向唇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江奉扣着茶杯抿了一口,隔了片刻,他再度开口。
“所以,为什么?”
他抬起头望着她,黑眸似有疑惑。
霍明阮今日心情不好,本不想谈论这件事,她将茶杯放下,不太耐烦:“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需要理由么?”
眼前的人黛眉轻蹙,话里很明显带着抗拒的情绪。
她不想谈论这件事。
江奉知晓自己并不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但.......他记得很清楚,前世皇帝正是在这几日为她和聂丞赐的婚。
重活一世有些事发生变化能理解,但她前世分明那么喜欢聂丞,和他心意相通,这一世为什么会发生这么大变化?
他没意识到自己这么想弄清楚,默了会,仍旧抬了眸,瞧着她道:“依臣下所见,不管做事也好,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也罢,都会有理由。有时候觉得没有,也不过自己没意识到。所以,郡主为什么不喜欢?”
他语气温淡,但如黑绸缎的眸子却暗藏一分隐约的执拗,有种不知晓不罢休之感。
但依照霍明阮和他之间的关系,这话分明超了界,显然是唐突冒犯。
霍明阮眉头蹙得更深了,她不想谈,而且这件事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她今日请他吃饭是想二人能够好聚好散,而且他前几次确实帮过她,不想弄得不好看。
她只好耐着性子,握着筷子去戳碗中的肉丸子,随便编了个理由:“好吧,既然江公子非要问理由,那我告诉你,理由很简单,他长得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江奉:“......”
像是实在没想到霍明阮会这么说,他的眸子里浮出一分讶异,霍明阮睁了眼:“这样的理由不够?”
江奉微顿,瞧着她神情,见她全然丝毫不心慌,睁着狐狸般的眼,有几分狡黠劲儿。
不喜欢聂丞的长相?他不会这么傻到相信这个理由。但是看她这副模样,大概也不会告诉他真实理由。
江奉又顿了顿,没再问,开口道:“不是不够。只是,没想到郡主原是如此看重皮囊之人。”
霍明阮努努嘴:“看重皮囊不正常吗?谁不喜欢好看的人?江公子日后娶妻,不也至少得找个看得对眼的人。”
少女的脸被拨霞供的水雾熏得白里透红,那一双原本就盈盈的眸像一汪春水,缀着碎光,又透着一股理所应当的神态。
他瞧着,忽然道:“郡主说的对,确实要找个看的对眼的人。”
这般说完,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坐正了身体,然后问:“那郡主觉得,臣的皮囊如何?”
霍明阮端着茶杯的手一滞,喝进去的茶水差点呛到。
少年端坐在她对面。
漆黑矜贵的瞳眸透着认真,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不自在,像是并不像常说这些话的人。
他皮囊?
下意识地打量。
皮肤是健康的白皙之色,脸型流畅轮廓鲜明。高挺的鼻右侧有一颗痣,漂亮英武却不失男子气概。
眉毛生得浓密,斜扫进鬓角,眼皮是薄薄的一道,黑琉璃般的眸宛若墨玉,幽深得看不透。
两侧都点了灯,灯芒将他长睫投下一片阴影。眉眼宛如用冷调笔墨勾勒加深,疏冷中透着温柔,又黑又沉像是要将她吸进去。
霍明阮瞧着,忽见他长睫轻微地一抬。
她回过神来,发觉自己看得过于久,立即移开了视线,咳了声,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你,自然是好看的。”
江奉闻言,如墨的眸子不动声色动了动。
隔了片刻,他忽地抿了唇追问:“那臣的皮囊,是否符合郡主的喜好?”
霍明阮:“......”
江奉薄唇绷成一条线,目不斜视地凝她,拢在袖中的手轻摩挲着。
脸上神情并非是纨绔公子调戏姑娘那种态度,黑眸掩在长睫下,不动声色,似在真心询问。
霍明阮瞧着他这般模样,便觉得也有几分不自在。
凭良心说,他的长相是符合自己审美的,但......谈论这个话题是不是有点过于暧昧了?
“为何要这么问?”霍明阮抿了口茶,刻意不往旁处想,说:“符不符合我的喜好又有什么关系?符合江公子未来另一半的喜好比较重要。”
江奉瞧着她,朱唇翕动,到底没将想说的那句话说出口。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凝滞和安静,霍明阮又抿口茶,吃了好几口菜。
锅炉里冒着热气,在包间氤氲,将二人在墙上重叠的影子模糊。
霍明阮坐直身体,望向已经点着灯笼的窗外:“天色不早了,江公子吃好没有?吃好我该回去了,待会被娘亲发现不太好。”
江奉本也就没怎么吃,见她想走的模样,也并没有阻拦,顺从地将筷子放下:“确实不早了,那我送郡主回去。”
-
霍明阮是一人来的,现在天色已晚,江奉坚持要送她回去,她推辞不成,便只好由着他,反正这算是两人最后一次单独见面。
江奉的马车被赵生架着送了江曲溪回江府,霍明阮又恰好是男装打扮,懒得计较,两人便上了同一辆马车。
马车并不大,一向是霍明阮和徐殷两人坐。江奉身量高,等他坐上来后,整个车厢霎时间便充满了年轻男子的味道。
从他身上传来是一股冷调的皂角香,让霍明阮想起自己在青州时用的香,勾出几分熟稔的记忆。又想起这香味是江奉身上传来的,便觉得有些说不上的奇怪。
霍明阮坐着身体,在心里道,反正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以后就当不认识,今日他坐了就当做善事吧。
江奉在她身边也规规矩矩坐着,京城没有宵禁,戌时外面还很热闹,不时有嬉笑吆喝声传来,霍明阮便掀了手边的帘子看。
“京城可真热闹,在青州这个时辰街上都没有什么人了。”
江奉顺着她视线看去,街道两旁还有不少摊贩,树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花灯。
“是很热闹,所以郡主是更喜欢青州,还是热闹的京城?”
霍明阮闻言,忽地想起了前世战火后的疮痍。
她抿唇,“也不是更喜欢京城。只是,喜欢热闹。”
说到这里,她语气低下来,自言自语的喃喃,“毕竟,热闹至少代表了盛世安平嘛。”
这句话是下意识地吐露,江奉瞧着她,从他角度可以望见她白皙的脖颈,随着马车晃动的耳坠,以及纤长的睫毛。
无一处不透露着干净清丽。
在她没看见的角度,他将目光从窗外移到她身上,心中奇异地涌出些陌生柔软的冲动。
倒是没想到她是这样的想法,没忍住道:“可惜古来即便再明主,盛世安平最长也不过百年。”
不知道有没有宝子追连载,过完年啦,开始写,如果没有日更,那就会隔日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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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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