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不愧是我的孩子

说来真是荒诞,这毫无温情的房子里,竟住着一家三口。

三个人,三种截然不同的神色:哭泣、沉思、厌烦,像荒地里肆意疯长的杂草,将这个家的每一处缝隙都填满了压抑与绝望。

“沈丧青,你过来,我问你,你哥去哪儿了。”

眼前的中年男人满脸疲惫,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茶几上的烟灰缸被烟头塞得满满当当,他一开口,那沙哑的嗓音仿佛砂纸摩擦,听得人心头发紧。

又是这种颐指气使的命令口吻,真让人厌烦透顶。

“我上学去了,不知道。”

我撇了撇嘴,满脸的不耐烦,连伪装一下都懒得做,“而且你们不是向来最关心他吗?你们都不清楚,我又怎么会知道?”

我站在他们面前,眼神里满是抵触,反正他们平日里没少数落我,说就说吧,我早就身心俱疲,不在乎了。

“你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你这孩子,要是在外面也这么跟人讲话,”

母亲立刻跳出来,尖着嗓子叫嚷道,“还不得丢你爸和我的脸!传出去别人还以为我们没把你教好!”

真烦,烦死了。

每次都是这样,只要父亲一开口,母亲就跟护犊的老母鸡似的,立刻帮腔。父亲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有话他自己为什么不能说?非得母亲代劳,他是没长嘴吗?

“我再问你一次,你哥呢?你看见他去哪儿了?”

父亲紧紧盯着我,那目光好似要把我看穿,盯出个洞来。他总是习惯用这种方式来“审问”我,语气看似平静,可我从12岁起就对这一套厌烦至极。

曾经我撒谎被他识破,被他按在地上狠狠毒打,身上的伤疤过了半个月才慢慢愈合,可第二天他就逼着我去上学,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身上的伤,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明明早就没了面子,却还在嘴上逞强维护,简直可笑至极。

“我不知道,他都这么大个人了,我还能成天盯着他不成?”

这是实话,我只看到哥哥走出家门,至于他去了哪个车站,去了哪所学校,我一概不知。

无尽的疲惫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实在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厌烦,除了厌烦还是厌烦。

这个无可救药的家庭,这对无可救药的父母,还有这无可救药的我,就像阴沟里的蛆虫,在这世上慢慢腐烂。

“你还敢骗老子!你哥去了上京大学!他妈的就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你会不知道?”

父亲突然暴跳如雷,脸涨得通红,像一头发怒的公牛,“他去上京大学追那个小婊子,追那个小**!我今天亲自打电话问他的!他就跟你一个人说了,你会不清楚?”

一切都变了,变得面目全非……这样糟糕透顶的家庭,究竟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生理学意义上的亲生父亲,长着和我一样的丹凤眼,可如今在我眼里,他却陌生得可怕。

明明心已经千疮百孔,死过无数次了,可此刻,还是有一丝苦涩悄然爬上心头。好想睡过去,只要睡着了,就可以不用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见我低头沉默不语,父亲的怒火愈发旺盛,因为情绪激动,他的脸涨得像猪肝一样紫红。他猛地弯下腰,抄起脚下的鞋底,狠狠地朝着我的脸抽了过来。

母亲在一旁,一边流着眼泪,一边伸手拦住父亲接下来的动作,随后一脸心痛地看向我:“你为什么不承认啊?承认了爸爸妈妈都不会怪你。你爸爸就是气你骗我们,快给你爸爸道歉。”

太糟糕了,糟糕到了极点。哥哥,我又恨上你了,你好不容易逃离了这个深渊,却还要把我推进你曾经待过的牢笼。承受着这两只“野兽”的怒火,打吧,随便吧,这糟糕透顶的人生,就随它去吧。

“你们是不是有病?我都说了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你们眼里永远只有他,有听过我说一句话吗?”

我彻底爆发了,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我都说了不清楚,还在这儿没完没了地审问我?我是你们的孩子,不是你们的犯人!既然你们只相信他,只爱他,那生我出来干嘛?让我来受罪吗?你们就是有病!我现在就去死,如你们的愿,不给你们丢脸,老子现在就去死,好不好!”

愤怒吧,就让这愤怒如决堤的洪水,将一切都冲垮。

我要像一只困兽般吼叫,把这些年积攒在心底的所有情绪都宣泄出来。逃离,必须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逃到一个谁也找不到我的角落,一个没有人在乎、没有人疼爱、没有人信任我的地方,就这样自生自灭。

让思绪肆意飞舞,让神经彻底崩坏吧。血缘,这看似神奇的东西,却把原本可能美好的一家,变成了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我穿着一身皱巴巴的校服,在这乍暖还寒的初春里,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冷得彻骨。

不过没关系,反正我都要死了,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明天,所有人都会将我遗忘,时间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去而停下脚步,它会一如既往地无情流逝。

我哭着,愤怒地嘶吼着,喊出那些积压在心底多年的话,然后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夺门而出。

我拼命地奔跑,将整个世界都甩在了身后,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只想一直跑到世界的尽头,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然后慢慢死去。

我跑啊跑,也不知道跑了多久,跑了多远。当我停下脚步时,眼前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河水汹涌地流淌着,激起层层浪花。四周是茂密的树林,遮天蔽日。

在这个仿佛与世隔绝的世界里,竟只剩下我一个人。这一刻,我竟有些感激命运的安排,我从不信神,不信佛,可此时,却好似感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眷顾,也许是因为我即将死去,这是上天给我的最后一丝慰藉吧。

挺好的,我应该已经远离了城镇,跑到某个偏僻的乡村了。这里虽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完美,但也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葬身之地。这里的鸟兽会吃掉我的尸体,说不定还会有蘑菇寄生在我的身上。

我捧起清澈冰冷的河水,泼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刺骨的寒意袭来,可我却仿佛失去了知觉。我平静地为自己整理着最后的仪容,就像在做一场庄重的告别仪式。

我选择了一棵大树下,这棵树高耸入云,可我的人生却如此短暂,一眼就能望到头,就像这棵树的影子,再长也长不过它的命运。算了,反正我也没有什么人生可言了。

再见了,这个给我带来无数伤痛的世界。你们都是那么恶心、肮脏,真希望死后的我,永远也不要再回到这个世界。

我缓缓地坐在树下,手指死死地攥着那把剪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传来,让我忍不住微微颤抖。我望着眼前潺潺流淌的河水,那些被打骂、被误解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不断闪现。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上,瞬间就被泥土吸收,仿佛从未存在过。

当锋利的剪刀刺入身体的那一刻,一阵剧痛如闪电般袭来,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痛,仿佛将这辈子所有的伤痛都汇聚在了一起,痛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仅仅一秒钟,脑海就开始变得混沌不清,随后,痛感渐渐消失,只留下一片麻木。

我精心摆好自己的死亡姿势,低下头,便能清晰地看到那把插在心脏上的剪刀,鲜血像泉水一样不断涌出。此刻,身体像是被恐惧和绝望彻底支配,还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

“你不配是我的孩子。”

恍惚间,我想起了跑出家门时,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真痛苦啊,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脑海中浮现的竟然是这样伤人的话语。不过没关系,一切都结束了,我终于解脱了,即将前往那个我一直向往的、没有痛苦的梦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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