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纸黑墨印上一对新人的名字。
潘延亭，李曦陌。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一对妻妻婚礼。
地点在一座海岛举行。
婚礼郑重，在着装上也有要求。
张献喻带顾青引去一家服装店内选购。
她们来带商场最繁华的地段。
张献喻刚一进门，便有一位着装利落的女性出来迎接，她热切地握住张献喻的手，“稀客，什么风把你吹着来了。”
“珍妮，这次是专门过来找你帮忙的，麻烦你帮她挑一身合适的礼服。”张献喻揽过顾青引的腰身，她没抚开她的手，任对方进行这个占有性满满的动作。
在这座钢筋水泥堆砌的森林里，张献喻成了唯一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存在。
那个叫珍妮的女人客套又熟络，但顾青引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眼底的不友好，她的眼睛像两颗玻璃珠，不管有多闪亮，都掩盖不了本质上的冷。
“那还真是巧。”珍妮请张献喻去休息室暂坐片刻。
随后，她预备带着顾青引离开。
“不需要我跟着一块吗？”张献喻游移不定。
珍妮打趣，“我知道有情人难舍难分，但请允许我在打扮女人的时候，给她们的爱人统一保留神秘感。”
这个理由成功说服了张献喻，她的目光落在顾青引的脸上，克制住想要牵手摸脸的冲动，话是对珍妮说的，但视线从未离开过顾青引片刻。
“带她去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顾青引跟随珍妮的步伐，来到另外的服饰间。
“顾小姐，因为婚礼快来了，所以这边给您提供的礼服以成衣为主，当然我们也会根据您的身材，进行处理。”
珍妮按照顾青引的身形，给她选了一件香槟色的一字肩修身长裙，克制的设计在彰显她好身材的同时，也让她的气质出尘典雅，仿佛希腊神话里代表智慧祥和的神女。
“现在都流行浓颜系的美女，电眼高鼻v字脸的，西式礼服怎么穿都不出错。但您就不同了，不知道您发现没有，其实您身上很有古韵，所以我给您选了个比较简约的款式，等到时候头发扎起来，或者梳个半马尾，那气质就更好了。”
顾青引笑了笑，只把她的话当做恭维。
珍妮站在穿衣镜边感慨，“其实旗袍也很适合您，您身段好，腰细腿长，我现在出去拿套旗袍请您试一下。”
服饰间内就剩顾青引一人。
她站在落地穿衣镜前打量自己，顺带等珍妮拿旗袍回来。
另外一间试衣间的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高跟鞋踩在地上，一步一声。
顾青引抬起眼，视线中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穿着一身掐腰的旗袍，俗气的红往她身上一套倒显得光彩夺目，海棠花从肩头枝斜树影，压在胸口腰侧，她朝顾青引掀唇一笑，衣料上的鲜花似有香味浮动。
“又见面了?”
又?
顾青引面露不解。
女人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最后停在穿衣镜前。
她掰过顾青引的肩膀，让她对镜子站立。两人的肩膀挨在一处，一素一艳，一暗一亮，镜子里的两张面孔瞧得久了，竟有几分相像。
“你也觉得我们很像，对吗？”女人朱唇轻启，“我很早就发现了，不过应该有人更早。”
顾青引甩开对方钳制在自己肩头的手，“我不认识你。”
“上次在书店里见过，我不读书但可以买书，你劝我别浪费钱。”女人依靠在镜面上，她的侧脸折出许多个角度。
“但我还是不认识你。”
女人顿了一下，稍稍低头，屈起食指揉了揉眉间，“聊了那么久，竟然忘了跟你自我介绍了。”
“我叫潘延亭，是张献喻以前的朋友。”
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顾青引自然记得。
包括当初赵霖霖不正常的表情。
“为什么说是以前的朋友?”她不兜圈子，“是因为以前在一起过吗？”
顾青引极力克制住脸上的表情，她不愿脸上一点细微的肌肉抖动便出卖自己内心的真实情绪。
潘延亭回望向她，“看献喻怎么定义的。”
“不好意思，旗袍找得有点久了——”珍妮推门进来，屋内的景象使她双腿钉在原地，左看右看，却不敢贸然进去，最后说道:“顾小姐，不然您先试穿一下这件旗袍，很衬您的。”
潘延亭往试衣间里走，在合上门之前，她落下一句话，“真没想到过去那么多年，她的喜好都没变过。”
月牙色的旗袍素浅清淡，珍妮考虑得细致，她既能选出适合顾青引的衣服，又能避免婚礼上抢主人公的风头。
“是很好。”顾青引不再看旗袍一眼，“但我不要。”
~
长礼服由张献喻付款。
她遗憾自己没看到顾青引穿上。
“珍妮说穿上这件衣服的你很美。”她念念不忘，“怎么那么快就换下来了?”
“不喜欢。”
“那多挑挑。”
正在往外走的顾青引停住脚步。
她很想质问张献喻和潘延亭的关系。
为什么一个以前的朋友，现在还要参加她的婚礼?
甚至不惜编出一个对象来，只为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多幼稚多可笑。
她们的曾经在顾青引面前呼之欲出。
可没得到张献喻的亲口承认，顾青引不甘心自己替她先行认领。
“你怎么知道这家店的?”顾青引憋了半天，只蹦出这个问题。
“潘延亭介绍的。”
“你和她之前很要好?”说到最后两个字，顾青引感到自己的呼吸被剥夺，张献喻突然变成灰色调的表情，更是令她周身仿佛被火慢炖一样煎熬，“她说她是你以前的朋友。”
“嗯，我和她在一起过。”张献喻试图拉住顾青引的手，但还没碰到，对方比她更早察觉自己的意图，双手叠在胸前，“不过很快分开了。”
“姐姐——”见顾青引半天不接话，张献喻已经慌了，也顾不得她是否反感，立刻抓住她的衣角，“我……我……”
她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青引现在火气更大。
潘延亭有什么好的，无非就是比自己漂亮点，身材好点，聪明点。
一提她的名字，张献喻整个人就跟打了败仗一样没精打采，一看就知道当初是被甩的那个。
被甩了还念念不忘，惦记人家那么多年。
找不到原装，就找一个赝品是吧?
连带自己也跟着丢人。
试衣间内素色旗袍的回忆还是扎眼得很，顾青引想甩都甩不掉，潘延亭惋惜的口吻，像个高高在上的将军，她留有余地让自己问张献喻，无非也是给大家留点颜面。
可现在看来，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顾青引就不该为了她那不值钱的愧疚，答应张献喻的要求。
“她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应该没什么钱吧？”她记得赵霖霖的话，田园小龙工作室初创时期，潘延亭实打实跟她们吃过苦。
张献喻点头。
“你对她很愧疚?”她的语气慢慢放缓。
张献喻摸不透顾青引想什么，但还是决定如实回答:“刚开始我们三个什么都不懂，我和赵霖霖只会埋头创作，还差点被网站骗了合约，是她帮忙打官司，带着我们做ip。”
“但她后来不是卷走你们三个人的钱?”
张献喻惊讶她知道这件事情，顾青引简单说了上次和潘延亭碰面的经过，她了然，继续解释:“当初那个事情，是我做的不对。后来我把赚来的钱都还给安然和霖霖，也进行了补偿。”
真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好前任。
顾青引恨不得为张献喻鼓掌。
替她还债，进行补偿。
现在为了让潘延亭能安心结婚，还特意找自己假扮她对象，哪怕她们关系非常尴尬。
可谓用心良苦。
不给张献喻搬一面锦旗太委屈她了。
往深处一点细想，当初她对自己没有来由的善意，现在全都能找到原因了。
原来自己是沾了潘延亭的光。
到底要多怀念一个人，才能在两张不同的脸上，找到几处相似的视角。
张献喻的羞涩，张献喻的娇媚，她望向自己像春天昂扬像夏天热烈，像秋天温柔像冬天哀伤的眼，往事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顾青引的脑海里面快速闪过——
所有的快乐悲伤，所有的不甘愧疚，所似是而非的心动。
当她在看自己的时候，想的究竟是谁。
愤怒被心头突然落下的酸雨浇灭，顾青引并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比刚才好过到哪里去，张献喻的坦荡让她连最后一点欺骗自己的理由都没有。
原本以为自己算计、欺骗，为狭隘的愤怒牵连一个无辜的人。
现在看来，她当初的接近也不够纯粹，用一张相似的面孔，缓解对另一个人的想念。
她们彼此亏欠，早就两不相干了。
“姐姐。”张献喻小小声地叫了句。
顾青引回过神来，她站在原地似思考什么，最后假装无所谓地问道:“你之前也是这样叫她的吗？”
这样喊潘延亭姐姐。
心头的酸雨持续在下，一点一点腐蚀掉她的冷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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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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