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突然安静。
过了片刻，宋岚在空地找了一棵木桩，坐了上去，然后他从全息聊天界面里提取了一份文件，说：“这是本次行动的紧急成员名单，啊……又要和那个讨厌的家伙合作了。”
季云琛也找了个木桩和宋岚面对面坐下，咳了一声问：“谁。”
宋岚：“那个姓张的，张启。”
季云琛：“他很讨厌吗？”
气氛凝滞。
时厄偷偷从季云琛领口探出脑袋，看向宋岚。
宋岚挑眉：“他不讨厌吗？”
“我感觉，他不应该只是讨厌。”季云琛低垂眉眼，若有所思，“他身上是一种没来由的恶气，他应该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人，至于谁给他的底气还未可知。”
“嘶。”宋岚愈发觉得有点不对劲，“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大概半年前吧，咱们队有一个队长，和他不对付，后来有一次出任务，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原本应该接应他的队伍迟迟未到。”
“然后呢。”
“被异种吃得渣都不剩。”宋岚眸光沉静，翻开了全息文档。
时厄静静地趴在季云琛的领口，看见上面弹出了一个男人的照片。
“他之前有写过一本电子笔记，据说一直被他女朋友带在身上，不过后来听说他女朋友也被异种掳走了。”
宋岚将照片翻页，上面立刻出现了一名文静的女生，扎着两只黑色的马尾辫。
“那应该还在城里。”季云琛说。
“你怎么知道那女孩还活着？”宋岚问。
季云琛叹气：“我是说那本笔记。”
宋岚：“……”
季云琛：“异种一般不会离开猎食区超过十公里，尤其是潜伏在城内的异种，他们会想方设法躲起来，瞒过人类……你还记得那是什么异种吗。”
“听朋友说，应该是某种植物类异种？”宋岚鼻息出气，“看上去挺无害的，一般人还真的不容易区分，因为他和人工养殖的花叶很相似，叫……克莱恩花。”
“我知道了。”季云琛点头，接着，他从地面上站起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睡觉了。”
宋岚：“……这么关键的时刻，你居然睡得着？”
季云琛不甚理解：“为什么不？”
宋岚不可置信：“异种都打到你家门口了，你不保护一下我方水晶，居然还回屋睡觉吗？”
季云琛低头看向宋岚：“我今天工作量已经很超标了，既然具体的计划已经制定好了，剩下的你们看着解决。”
“不是……你。”宋岚挠了挠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感慨，“你就不打算再争取一下战功吗？”
“不需要。”季云琛说，“这场仗，不出意外还会打很久，值得庆幸的是，第一批异种的等级都不是很高，交给你们这些人已经足够了。”
宋岚：“......”
不知道为什么，比起普通人，他感觉季云琛甚至更像一个看热闹的路人，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他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赚钱吗？
“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嘛？比如说，获得更多的军衔和荣耀。”
季云琛背影忽然停滞，扭头，看向宋岚说：“如果在这里，荣耀能当钱花的话，我也许会争取一下。”
宋岚：“......”
联盟追杀他的事情还未可知，即便他到了新城，这个隶属于联盟管辖之外的地方，他也随时有可能离开这里。
他不想给任何人带来麻烦。
宋岚不懂，为什么季云琛会说出那样的话。
他总觉得，这个人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感觉。
“......”
凌晨。
特勤局。
季云琛回到宿舍，从衣柜里摸出那件灰色金纹大衣，抖了抖，接着，他从大衣内侧取出一只黑色的笔记本。
哗哗的翻页声在四周响起。
时厄从季云琛的肩膀上跳下来，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新环境。
他看向季云琛。
屋内灯光灰暗，季云琛坐在单人办公桌前，将笔记平铺在桌面，拿起笔在最新的一页写上了一行日记。
在时厄的记忆里，季云琛每日都会在这样的笔记本上写日记。
写着写着，季云琛的额头就入小鸡啄米似的下落，又在脑袋差点磕碰到桌面的时候突然惊醒，一睁眼，他就看见了时厄。
窗外，金黄的曦光从地平线逐渐扩散至整个世界，像在画布上泼洒的白色油墨，逐渐明亮。
“是你。”季云琛揉着眼睛，原本清冷的眼神带了些难得的温柔。
时厄对上季云琛的眼神，感觉呼吸都停了一拍。
这个人类有着高挺的鼻梁，下睫毛长而浓密，眨眼时像黑色花蕊中的银灰蝴蝶扇动了一下翅膀，有一种动人心弦的美。
“叽。”时厄轻轻叫了一声。
季云琛脱下制服外套，随意地折叠两下，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最后疲惫地起身，躺在队长宿舍的单人大床上。
身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斑驳的血迹沿着袖口逐渐干涸。
很快，周围除了起伏的呼吸声，再无其它。
季云琛的旁边，那团菌子忽然发生了变化，渐渐形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时厄坐在了季云琛的旁边。
他就那么安静地看着这个人类的睡颜。
“季云琛......”时厄压低声音，眯了眯眼。
季云琛的房间总是十分干净整洁的，即便是在以前生活过很久的地方，房间里也整洁得就像没有人住过一样。
时厄起身，来到了书桌旁边，骨节分明的手指停留在笔记本上，流连地摩挲了两下：“这一百年，你都是一个人过来的吗？”
一番犹豫后，他翻开了这只笔记的第一页，上面是有些淡化的钢笔痕迹，记录了季云琛简单的日常。
只看了一页，时厄就将那只笔记合上了。
时厄笑着摸了摸下巴：“你想要的，对你来说可真不容易。”
他回过头，见季云琛还在熟睡，于是干脆在季云琛旁边找了个空，躺了上去。
两人挨得很近，时厄甚至能听见季云琛均匀的呼吸声。
片刻，时厄从怀里取出那本《娇软宝贝：总裁爹地狠狠宠》，十分认真地研究了起来。
“不，要，啊，主，人。”时厄艰难地认着杂志上的每一个字，头一次读这种纯文本的小说，还有点不太适应。
然而随着他阅读速度的加快，时厄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了各种各样奇怪的画面。
时厄：“......”
人类的世界还真的很奇怪。
他将杂志合上，若有所思地朝躺在床上熟睡的季云琛看了一眼，突然感觉有点渴。
他抬头，见对方的床头柜上有一杯倒好的水。
刚想起身，忽然听到季云琛叫了他的名字。
“时厄......”
时厄动作一顿，有些震惊地看向季云琛，不敢发出一丝动静。
“好好吃饭......”
时厄：“......”
他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做梦。
他蹑手蹑脚地将杂志塞回衣服，想绕过对方去够那杯水，谁知就在他手指刚要碰到水杯的时候，身下的人又动了。
时厄手指停在杯口，抖了抖。
“要不......还是算了吧。”时厄喃喃，“不喝也没什么。”
刚想着要不变回菌子恢复待机，不料就在此时，季云琛却忽然翻了个身，时厄被撞了个措手不及，眼见对方的腿就要碰到自己，连忙缩手，躺在床上。
下一刻，一只手就把他拢住，硬生生拽了过去。
“唔......”时厄瞪大双眼，就这么被当成抱枕搂进了怀里，对方的鼻息扫在他的侧耳，引来浑身的颤栗。
那股淡淡的香味在他面前萦绕不散，若即若离。
时厄僵住了，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之前季云琛在他面前说过的话。
“我理解不了人类的感情，所以你也不用对我有所悲悯。”
“为什么要对我说那样的话。”时厄声音很轻，“明明一直是你在怜悯我。”
季云琛似乎很喜欢这样抱着他，又或者因为太疲惫，熟睡时总要抱着些什么才安心，无意识地把头埋进了时厄的胸前。
谁能想到，这个平常在外一贯独来独往的联盟上将，竟也会有着这样的一面。
季云琛的头发很软，蹭得时厄浑身发麻，身上的触手都控制不住地钻了出来。
那些触手有些不是那么听使唤，总喜欢往季云琛的身上爬，时厄每次都艰难地压抑住，不让他们有任何的逾矩。
“不许去。”时厄压住声线，呵斥触手，“回来。”
偏偏在这个时候，身前的人把他搂得更紧了些。
时厄呼吸急促，脸色渐渐红了起来。
“太......过分了。”时厄紧张地攥着被子，“欺负......菌子。”
但季云琛似乎是真的睡着了，完全听不见他说的话。
那些触手就像着了魔，往季云琛身上爬。
“不可以。”时厄立马抓住那只触手，手背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青筋，“控制点，不然……我砍了你......”
那些触手这才有所收敛，有些欲求不满地撩起季云琛的鬓发，勾来勾去。
时厄：“......”要是这样被发现了，他该怎么解释。
季云琛肯定更不喜欢他了。
时厄有些沮丧。
他认为，季云琛养他，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可爱。
把他当成一个孩子。
所以，他现在只能欺骗对方。
装作是一个没有任何危害的菌子。
仅此。
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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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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