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嘎吱”一声地合上了，将所有一切都阻隔在了外面。
连同那些在林季白耳旁一直嘈杂的声音，也一并消失了。
林季白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但随之而来的疼痛又令他眉头紧锁。
“哥哥，你受伤了！”
林季白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咬破的地方，一条虎口般的伤疤，正往外渗血。
林季白眯起了自己的眼睛，他的视力不再被遮挡？
一切都变得高清起来。
紧接着，他就发现刚刚门外的“时樾”拉扯他手臂的地方，留下了几个淡淡的手指印。
“哥哥，”清脆的孩童声再次响起，“我先带你去医务室包扎吧。”
为林季白开门的女孩约摸七八岁的模样，穿着白底红格子的连衣裙，扎着两条麻花辫，圆圆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而她手里抱着一只穿着同样连衣裙的小熊。
“这小熊真可爱，能让哥哥看看吗？”
“不可以哦。”女孩将小熊紧紧地抱在了怀里，“厂长说，小熊只能自己拿，我们这里每个小孩的小熊都是不一样的。”
“这么特别吗？”
“当然了，”女孩微微扬起头，带着骄傲说道，“我们手上的小熊都是厂长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此刻阳光正好，厂里的空地上有一片绿色的草地，十几个小孩便在上面玩闹着。
有的在滑滑梯，有的在荡秋千，还有的围在一起拍手唱歌做游戏。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谐美好。
但，林季白隐隐觉得诡异，这一切都太过于完美了，和刚刚他所经历的格格不入。
“哥哥，快走啊。”
林季白将眼神从玩闹地小孩身上收回来，“你们的爸爸妈妈呢？”
“爸爸妈妈在上班啊。”女孩回答的天真无邪，“他们上班，我们就在这里一块玩，等他们下班了，我们就一块回家。”
像是想到了什么，女孩的眼珠子转了转，“哥哥要找厂长，厂长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在车间那边，等哥哥包扎好伤口，就可以去了。”
女孩将林季白送到了医务室的门口，“哥哥，我要去做游戏了，等下你自己包扎完，就从这条路往左拐，就可以看见一号车间，厂长就在那边。”
林季白推开了医务室的大门，映入眼帘的是全白色的布景，然后是趴在桌子上睡觉的，大人的背影。
林季白小心谨慎地走到对方的后面，用手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你好，请问……”
对方的心声传达了过来：
「吵我睡觉，我弄死他」
此时，对方被吵醒有些不开心，扭过头正要骂两句。
结果就见林季白已经抄起了置物架上的铁盒，要朝他脸上砸过来！
“齐思！”“林季白！”
两人异口同声，随后一愣，又各自松了口气。
齐思将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你的脚？”
“所以来医务室包扎。”
林季白还以为医务室是个空壳子，结果齐思从柜子里拿出了成套的医疗箱。
“别惊讶，一开始我也以为，这里只是个空壳子，但是后来发现，每个人都很真实，小孩甚至还会因为受伤来找我。”
消毒水浸入伤口，林季白咬了咬牙，“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我被吸进来之后，就看到了这个玩具厂，那个厂长叫我齐医生，然后我就被留下来当了这里的医生。”
齐思给林季白上好药之后，贴上了纱布贴，“你这个伤口是被什么咬的？”
“一言难尽。”林季白环顾了四周，“沈墨也在这儿吗？”
还未等到齐思回答，沈墨已经大力地推开了门，“齐医生，吃饭没有，今天食堂吃红烧肉，我给你先打了一点。”
此刻齐思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他比我更早到这个玩具厂，但是他……”
又是话还未说完，先被沈墨突然挤进来的脑袋吓了一跳。
齐思拍了拍胸口，“你吓死人了！”
沈墨警惕地将目光移到林季白身上，口气淡淡地，“你就是玥玥说得，今天来敲门的哥哥？”
林季白先是瞥了一眼齐思，见对方无奈地点了点头，这才说道：“我叫林季白，是个作家，来找厂长的。”
红烧肉已经被端在了齐思的面前，色香味俱全，齐思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吃红烧肉。
红烧肉肥瘦相间，色泽红亮，入口后甜而不腻，咸中带鲜。
眼见着齐思吃得满嘴是油，沈墨一脸期待地问道：“怎么样？”
“好吃。”齐思一嘴都是油腻，“超级好吃。”
沈墨立刻拿出一张纸来小心翼翼给齐思擦了擦嘴。
这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林季白皱着眉，假意咳嗽了两声，“我先去找厂长？”
两人仍旧对视着，林季白翻了白眼，抬腿正要走，沈墨突然说了一句，“现在厂长在二楼的办公室。”
林季白走出医护室，站在楼前。
二楼一排有六扇窗户，只有一扇窗户是打开的，阳光透过玻璃照了进去，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见人影在窗帘上动来动去。
林季白很快就找到了上楼的楼梯，那是一条狭窄的走廊，与外面的阳光明媚不同，内里倒是显得阴暗逼仄。
墙壁似乎是最近刚刚粉刷过，颜色淡黄色的，还散发着油漆未干的味道。
上了二楼，空气中除了油漆味之外，还混油若有似无的其他味道。
林季白走到一扇写着“厂长”的办公室前，用手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人应答，但是门“嘎吱”一声自动开了。
“厂长你好，我是林季白。”
屋内被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只有一盏吊灯发着微白的灯光。
厂长是一位身体肥胖但是脑袋很小的男人，他见到林季白第一眼，本是想站起来。
但椅子卡住了他的身材，他挣扎了一会后，认命地坐了回去。
“林作家，你坐。”
虽然林季白一开始做了名字的自我介绍，但是他是如何知道自己的职业的？
像是看穿了林季白的心思，厂长继续说道：“这里是我统领的快乐世界，这里没有任何烦恼。”
“请安心住下。”厂长终于脱离了椅子，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他穿着灰色的工装背带裤，因为身材臃肿，显得他四肢十分纤细。
“这里是哪里？”
厂长像是早有准备，他将一碟厚厚的照片拿到了林季白的面前。
“这里是乐不思蜀之地，”厂长拍了拍相册，“看看，这是大家留念的相册。”
每张照片里的每个人，无论大人小孩，他们脸上都挂着标准的笑容，八颗牙，眼睛弯弯地像是一道小月牙。
“怎么样，这样的微笑，是不是很让人心动？”
林季白在相册的最后一张发现了沈墨的照片，但他的表情不似前面几个人那般机械标准。
他的笑更像是苦笑。
“他是初来者。”厂长将相册摁了回去，“只要待的时间够久，他也会变得跟大家一样快乐。”
所以，时间是关键？
空气中那股令人作呕的气息比之前更浓了，同时，林季白脚后跟上的伤口也开始隐隐作痛。
不知是否是幻觉，林季白总觉得厂长的眼神不怀好意，他强压着不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厂长，你能让大家保持快乐的秘诀是什么？”
厂长眼里闪烁着得意又诡异的光，他笑容比刚刚更深了，“当然是……”
话至此，厂长又开始卖起关子，“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林作家，安心留下来，这里会是你最好的归宿。”
“我……”
林季白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窗户突然被人暴力地从外往里爆破开来。
玻璃碎片四散奔来，林季白下意识用手挡住了脸，碎片随即划伤了他的胳膊。
此刻一名头发凌乱不堪，衣着褴褛的妇女闯了进来，她几乎是直奔厂长而来。
“把我的囡囡还我！”妇人伸出手想要掐住厂长的脖子。
她的声音十分凄厉，如同来自地狱的咆哮，瞬间充斥着整个办公室。
但是厂长对此丝毫没有恼怒的情绪，他脸上依旧挂着笑容，他朝着林季白挥了挥手，“林老师，你先跟齐医生住在一块。”
“可是……”林季白的话还未说完，他的面前突然卷起了一阵风。
那阵风来得诡异，卷得林季白睁不开眼睛。，他不得不往后退了几步。
便是这几步，让林季白退出了办公室。
随后办公室的门“嘭”地一声关上了。
林季白伸出手想再去开门，但那门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上了。
“厂长！厂长！”
办公室里没有一点声响，林季白甚至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犹豫了片刻，林季白转身下了楼。
再次站在楼前，此刻六扇的窗户，依旧只有一扇是开着的，还有一扇是被打破的。
「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快离开这里」
自从进入工厂以来，林季白再也没有听见什么心声。
因而这一次突如其来的警告声，让林季白吓了一跳，他环顾了四周。
觉得这一切熟悉又陌生。
他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但是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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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乐不思蜀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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