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惜身子不由自主向后倒，撞在后侧和座椅同样柔软的靠垫上。
“这辆车是我设计的，怎么样？很棒吧！”少年很骄傲地说。
慕容惜抓紧车门把手，刚坐下时略显模糊的视野清晰许多。
刚才少年撅着屁股在车里捣鼓东西的时候，车门和他身体之间的空隙成了烟尘贯入的通道，所以上车后她才会感觉看东西有点阻碍。
车启动前少年按了那么多按钮，估计有一个启动了清理这些烟尘的装置。
“你是被吓到了吗？”少年快速转头看了慕容惜一眼。
慕容惜御剑飞行有时比这速度更快，她哪里会害怕？
“很……有意思！”
“真的？”少年像是发现了同道中人，兴致更高了，他情不自禁和旁边刚见不到半小时的慕容惜抱怨，“你都不知道我因为飙车被骂了多少次……又没有撞到人，车上也不止我一个人，但就只惩罚我！你说过不过分？”
“家里长辈？”
话说多了，慕容惜的喉咙不再那么生涩 ，话音渐渐流畅起来。
“啊……也不完全是。”少年停顿了下，“对了，怎么只见你一个人，你的家人朋友呢？”
他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里。
说他愚蠢吧，他又知道隐瞒身份、转移话题。
说他聪明吧，他又时时漏洞百出、浑身破绽。
慕容惜想装作没看出来都做不到。
难办啊。
只能稍微努力试试了。
女孩是怎么来到这个废弃星球的，慕容惜不知道。
她的记忆从贫民窟开始。
有人把她捡回来，告诉她如果不想死，要么去讨、要么去偷、要么去抢。
那人带回来的不止女孩一个，他也没那么好心把自己的吃的分给他们。
女孩睡的地方只是一层草席，和睡在冰冷的地面上根本没有区别。
睡醒之后，说完那句话，那人就凶神恶煞地撵人了。
“滚滚滚，老子不是做慈善的，想活命，就两条路！没有哪条比哪条更好！老子能说的都说了，再不走信不信老子把你们一个个丢出去？”
那些孩子里，只有女孩定定看了那人一会儿，便扭头毫不犹豫地跑走了。
所以其他人怎么样女孩也不知道。
从五岁长到十七岁，在适应贫民窟规则的同时，她当然也认识了贫民窟里的很多人，包括朋友。
但是那些朋友也教会了她，什么叫做利益为先。
所以后来她就没有朋友了。
“都没有。”慕容惜摸了摸车窗，玻璃冰凉凉的。
她慢慢说：“我一直自己在这里长大，不记得有过家人，所以也不记得他们长什么样子。”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少年兴奋劲大打折扣。
在他的认知里，像她这么瘦弱、体质一看就不健康的家伙怎么也不可能独自在贫民窟里活下来。
“没关系。”
“那你真厉害——是这个方向对吧？”
“没错。”
“本来应该给你一套防护服的，但我赶时间，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衣服嘛，能穿就行 。”
慕容惜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破旧衣服——都不知道是怎么东拼西凑搞到的这么一身。
她话是那么说，但这衣服确实有点扎人。
“你心态真好。”少年感慨道。
……
中心城外，城南方向荒地。
浓郁烟尘让人十米外视物变得困难，一道蓝光却穿破烟尘闪烁着。
它像是指路的明灯，一辆辆开至附近缓速行驶的车看见它后又突然加速，向它靠近。
最终在它旁边停下。
蓝光正来自那艘引起轰动的银色飞船。
“003号已归位！未找到目标！”
“006号已归位！未找到目标！”
“005号已归位！未找到目标！”
“009号已归位！未找到目标！”
……
“001号已归位！未找到目标！”
声音停止。
说话的都是车的驾驶者，和慕容惜见到的少年戴着相同制式的头盔。
001号车的驾驶者皱起眉头：“都没找到目标？”
“我没有！”
“报告，没有！”
“没有！”
一声比一声响亮，生怕001号驾驶者听不清楚。
在他们洪亮的声音中，001号驾驶者的脸也越来越黑。
只是还没等他开口，有人大声说：“报告！010号车不见了！”
听到这句话，001号驾驶者舒远华大步走近飞船舱门。
开启舱门后，看见里面真的空无一人，舒远华脸更黑了。
“启明，查询舒默离开时间。”
【正在为您检索关键目标信息……】
【检索完毕。】
【以下为检索结果：目标舒默于今日六点五十八分离开飞船，据飞船自带监控系统显示，目标舒默离开飞船后，驾驶烁星五代010号浮空四轮车，启动1126号废弃星定点传送装置消失。】
“启明，能不能确认他传送到什么地方了？”
【正在检索相关信息……】
【检索完毕。】
【以下为检索结果：1126号废弃星坐标（-680,-337）传送装置另一传送点为：1126号废弃星坐标（114,1600），结合目前废弃星扫描地图推断，附近应有一人类聚居地。】
【补充重要讯息：该装置由于长时间废置，目前内置能量仅够支持一次传送，目标舒默无法再次使用此装置传送返回。】
舒远华额头突突地跳。
逆子！
逆子啊！！
叫他好好呆着等他们回来，他干了什么！这个坐不住的混球！
气归气，毕竟是自己儿子，舒远华顾不得在城里飚了两个多小时的车，揉着额头问：“都还没去过那边对吧？”
“没有！”其他驾驶者整齐划一地回答。
“正好，来几个人和我一起去那边看看，附近有星盗飞船遗骸的星球都找过了，小惜一定就在这里。”
他们之所以选择在中心城附近降落，一个原因是中心城目标大，比另一边显眼许多；另一个原因则是舒远华先入为主地认为，小惜应当在中心城这样的“安全区”，而不是什么偏僻混乱的破地方。
“我来！”
“我来我来！”
“舒哥，带我带我！”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说道，没人想留下来苦等，这次出行匆忙，再说，大家一开始都以为是执行什么隐秘任务，一点儿玩乐的东西都没带。
真留下来，只能和启明下棋了。
关键是启明可是联邦最强人工智能，这里没一个是下棋的好手，和启明下，那不纯纯找罪受吗？
偏偏启明项目主策划师、主设计师、主工程师都出自刻板沉闷为外界印象的谢家，以至于启明的“性格”也一板一眼。
比方说在它眼里，电子屏的娱乐游戏中，只有围棋、象棋等棋类游戏是在既有娱乐性的同时又很好地兼顾了智谋。
因此，出行任务的途中，偷闲下下棋，于任务而言无碍。
没等舒远华一锤定音敲定人选，视野右侧骤然比左侧暗沉许多，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影子。
可不正是浮空四轮车吗？
虽然轮子未触及地面，但是因为速度极快，仍然带动了空气中的烟尘和荒地的尘土。
轮胎上也有污泥陷入，车窗玻璃也是脏兮兮的。
清洗费又是一大笔钱。
谁说自家研发的清洗就不用花钱了！
这可还是烁星最新款的浮空四轮车，比旧款贵了足足一倍！
舒远华已经开始肉疼了。
偏偏混账儿子还一无所觉，坦然推开车门下车后，不但没有立刻过来，反而颠颠儿绕到另一边，打开副驾驶的门，还用手扶住车顶，免得下来的人碰到脑袋。
见了鬼了。
这还是他平时那个无法无天的混账儿子吗？
舒远华眯着眼。
让他仔细瞅瞅，什么人让这个混球破天荒地有了那么几分绅士做派。
——说实话他上哪儿拐的人？
两个人绕过浮空车向他走来，舒远华缓缓睁大了眼。
“远宁……”他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太像了……太像了啊！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他愣愣地出了神，舒默和女孩已经走到他面前。
舒默盯着自己的爹。
他嘿嘿一笑：“爸，你的脸怎么黑得跟煤球似的。”
舒远华：他刚才真是烟尘迷了眼才会觉得这个混球有长进了！
舒远华皮笑肉不笑：“回去010号清洗费从你生活费里扣。”
舒默默了。
“爸，你看我还有撤回发言的机会不？”
“没有。”舒远华冷酷地说。
如果舒默头顶有一对长耳朵的话，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是直挺挺的，现在已经快耷拉到脖子下面了。
他整个人神情也郁郁的。
可这些都被舒远华无情地忽视了。
舒远华转向舒默身边的女孩，瞬间展颜。
他和颜悦色道：“来的路上颠着没？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这小子从小到大正经事没干几件，这次把你带回来可算是做了次正事。”
“怎么我开车就会颠着了……先问陌生人都不先问问你儿子。”舒默在一旁嘟囔，听到后头越来越不对劲，“爸，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太明白。”
舒远华白他一眼：“你一边去。”
虽然心里已经有七八分的把握，但是舒远华还是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温和地问：“你别怕，我不是坏人。你是不是叫慕容惜，今年十七岁，来到这里的时候只有五六岁？”
她确实是叫慕容惜。
但是女孩……
不会这么巧吧？
贫民窟里，曾经朋友都叫女孩小惜，年岁也对上了。
见慕容惜仍然有些呆愣，舒远华放慢语速解释道：“你五岁的时候被一伙专拐小孩的星盗拐走，不知所踪。你的母亲伤痛欲绝，不久逝世。你的父亲出门寻你，至今下落不明。”
“你肯定想问，既然你五岁走失，为什么我见到现在的你却能认出来。”舒远华在左手带着的环状物上点了几下，空气中浮现一个泛着蓝光的屏幕。
屏幕上是一张彩色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巧笑嫣然，面容显然是女孩的成年版。
3.30修：
关于浮空四轮车，补充前缀：“烁星五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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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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