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早就消逝在这世间,却一直埋在楼阙归记忆深处的人。
那人曾几何时用她的性命替自己抵了灾,换自己一条生路。
不知是喝多了原因还是其他,楼阙归慢慢的伸出手,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微风拂面的清凉,却怎么也唤不回他的神智。
楼阙归不得不承认,洛禾说的没错,自己在大梦之中,生死弥留之际,想的最多的,下意识喊出声的,的确是姐姐。
是楼帷月,是自己心中梦中,这一生都难以忘怀之人。
而自己也在无数个恍惚间将洛禾当做了那个人。
或许是觉得自己可笑,他终究是败了下风,那滴泪随着自己手中的酒壶一同滑落,楼阙归慢慢的躺倒在了地上,他长叹了一口气。
“不和你计较了,出来喝酒。”
洛禾笑眯眯的从姬姌身后钻了出来:“你就算想和我计较你也打不过我们殿下啊。”
楼阙归白了她一眼:“我还没见过你家殿下有多厉害呢,有计机会的话切磋一下。”
姬姌爽快的应道:“行啊,日后有机会一定。”
“日后”两个字也不知道戳到了楼阙归什么痛处,他二话不说翻起身:“别说日后,就现在。”
“现在?”姬姌看着醉的都快站不稳的楼阙归,“你确定?要是等会输了可别说我欺负你一个醉鬼。”
“来!”楼阙归大喊一声,摆好架势。
说来就来,姬姌也毫不留情,她早就想找人打一架了,想来楼阙归藏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应该有些本事。
姬姌今日没带剑出来,楼阙归也没带武器,两个人赤手空拳过招,洛禾就捡起滚落在地上的酒壶坐在一边观战。
这两人打的难舍难分,你一拳我一脚,洛禾看着两人,突然觉得此刻场景无比美好。
若是一直都能这样就好了。
此番场景平日也就只能出现在她的想象之中,如今成了真,让洛禾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一场梦,要不然这夜里寒风吹落身畔,自己怎么就没有感到一丝凉意,反而感觉很暖。
再看那两人打的激烈,你来我往,洛禾却觉得姬姌留了一手,之前在芗王宫见姬姌动手之时,姬姌不是如此。
对此洛禾只是笑了笑,曾经看着父兄习武过招,好不羡慕,奈何自己学不得,如今看着姬姌招式干净利落,自己心头便更加羡慕。
但在羡慕之外,洛禾倒也不会遗憾,毕竟犹如姬姌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出如若憬天子并非仁君,那她岂不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洛禾现在也觉得,要是自己可以习武,或许自己如今的选择就不会是这样,自己的所有心思也应该落在习武之上,而不是饱读诗书,那也便不会和姬姌有交集了。
她抬头看向天空,轻轻笑了笑,这命中的一切,果然……这里都有定数。
此番上天的眷顾,实在是,太好了一些。
姬姌并不知道洛禾心中所想,她现在只是专心应对楼阙归,说是切磋,那就只切磋,每次就差一点要伤人,姬姌就毫不犹豫的收手。
不过楼阙归倒也不差,有好几次姬姌都觉得楼阙归快要落败,但楼阙归总能找出空子,越挫越勇,反而让姬姌从刚开始只想切磋的心思变了变。
直到楼阙归一拳落在姬姌身上,姬姌也不再留手,两人几乎是打的上了头。
洛禾看着这场越来越精彩的切磋,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动了真格,伤了彼此,但洛禾没有打扰他们的打斗,想必他们心中应该都有数,而且两人兴致正酣,自己何必扫兴。
她只是静静的看,姬姌动作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洛禾心中暗暗叫帅。
是真的很帅,这一刻的姬姌,才是真正的自己。
那些日来,姬姌压制自己内心,芗王宫初见之时,洛禾只在她身上看到了一个王国公主的悲哀,没有一丝生气,仿佛随时都能丧命,又何来如今傲气。
洛禾瞎想之时,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姬姌一掌挡住了楼阙归的招式,反将楼阙归擒住,楼阙归甘拜下风。
姬姌走到洛禾身边坐下,她拿起洛禾方才收好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楼阙归添了一杯,两人酒杯相碰,只道“痛快”。
楼阙归躺倒在草地之上:“姌公主果然好本事,现在我是相信那日洛女公子说的话了。”
“你早该相信。”姬姌轻哼一声,方才酣畅淋漓,此刻她丝毫不顾形象的往后面一靠,刚好靠在洛禾身上,姬姌举起酒壶:“说来自我离开洛阳起,今日是最痛快的一次。”
楼阙归道:“如你所言,你杀那太子衍就不痛快了?”
姬姌缓缓的摇头:“那不一样。”
那日虽痛快,却觉前途无光,忧心忡忡,今日对打,她心中多余情绪全部抛却,只看的见眼前之人,也不多想未来,就只是单纯的切磋发泄。
这份情绪楼阙归并不明白,他道:“你说不同那便不同吧,能结交你二人,是我之幸,方才说了那么多,还未感谢洛女公子前几日的照顾。”
洛禾身上承载了姬姌的重量,心中也载着姬姌,闻言只是道:“不必感谢,你要是死了,我们岂不是白费功夫。”
楼阙归听着洛禾的客气话,心头隐约有些不满:“就只有此原因吗?”
洛禾看他一眼,反问道:“不然?我们相识到现在不过一月,你期待还有什么?”
“是我唐突。”楼阙归大方的承认,“只是你与我姐有些相似,这才如此说。”
果然,自己是被楼阙归当做了东胡那位早已逝去的公主,洛禾道:“抬爱了,想来那位公主殿下也是极好的人。”
楼阙归道:“那是,我姐是全天下最好的人,可惜如此一人却只能早逝,上天真是不公。”
洛禾道:“想必她也是为了你,你日后当好这个王,她也会安心。”
这话若再说下去,说的就多了,洛禾想了想,接着道:“所以你今日过来,除却赔礼道歉,还有什么要说的?”
楼阙归沉思了一会,他本来确实是要话要说的,但在刚才与姬姌打完之后,他却突然不想说了。
楼阙归翻了个身:“不想说了,下次吧。”
……
姬姌几乎是被洛禾半拖半抱回去的,在楼阙归说完之后,两人又相继喝完了那壶酒,之后楼阙归又喊人送了几壶,对月当饮好不痛快。
直到最后就连洛禾也觉得不太好,但是她又不好阻拦,想来姬姌打的痛快,也喝的痛快,自己没有什么理由去拦。
到了如今,除了洛禾差点没扛回来姬姌以外,其他的倒也没什么。
洛禾将姬姌放在床上,她刚准备去打点水,也为姬姌擦擦脸,谁知道姬姌拉了她一把。
这一把拽的洛禾脚下有些不稳,她一个踉跄,就朝着姬姌的方向倒去,幸好在最后一刻,洛禾手撑住了床沿,这才不至于彻底倒下去。
只是就算如此,洛禾与姬姌靠的也是很近的,姬姌的说话声快要贴在她耳边,还有那几分醉意,一同落入洛禾耳中,便让洛禾慌了神。
姬姌说:“放心,我没醉,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洛禾脑中一片混乱,她愣愣的问:“多谢……什么?”
姬姌闭着眼道:“多谢你的照拂,也多谢你一路上为我出谋划策。”
洛禾叹了一口气,怎么到了现在,这人都在感谢自己。
她贴近了姬姌一些,仿佛是趁着姬姌的这几分醉意,无法辨别自己的真情,便可以多靠近一点。
洛禾道:“不谢。”
姬姌轻轻嗯了一声,又道:“往后,还要继续劳烦你,等这九州大同,你我心头大患解开,到那时,我肆意放马天涯,你也可以过上属于自己的好日子……”
姬姌还在喋喋不休的继续说,洛禾却没有继续听,她一只手轻轻的落在姬姌身上,只是就这样靠着姬姌,等姬姌说完,她才道:“等到那一日,我继续跟随殿下,好不好?”
殿下并没有回答,想必是真的累了,洛禾感受到姬姌的呼吸,又不甘心的问了一句:“好不好,盛安?”
这句好不好注定得不到回答了,洛禾再贴了一会,慢慢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姬姌死死的拽在手里,然后她听到姬姌说。
“好。”
这一声好彻底在洛禾心中脑中回荡,洛禾哪里还走得了,她坐在床边,看着姬姌的睡颜,很想亲亲她。
就好像那日自己不懂事,闯入了二哥的屋中,看到二哥与那位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谋士腻在一处一般,他们是那么亲热,仿佛恨不得将彼此刻进自己的骨血之中,然后就那么一起上天入地,再不分离。
洛禾相信人间真情,也知道真情难觅,只是自己与姬姌相处一月,这真情说来实在是有些假。
但洛禾明白,她的真心,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系在了眼前这位殿下身上,直到芗王宫那次相见,不过是让她更加坚定而已。
而一如现在,这份真心更加刻骨,真情自然流露,成了困住洛禾的牵绊,也成了洛禾披荆斩棘的动力。
洛禾支着头依偎在姬姌身边,想来今日,她们就要这样安眠了。
谁知本来睡着的姬姌突然开口:“洛禾,我一直觉得你方才在星夜之下看我的眼神有些熟悉,如今想起来,王兄当年看早逝的王嫂,也是这般神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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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六章:盛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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