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人深思的梦总是耗精力的。
不论它是否是噩梦,梦境驱使,哪怕是梦醒之后,大脑还是忍不住回想,不自觉寻找记忆中的终点,那些太过深藏的记忆也会在梦境和现实中不间歇地一直回忆着。
梦的主人迫切想得到一个答案。
本安稳的睡眠被梦所打搅,困顿的感觉令人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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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内处理消息的所有人一个接一个打着哈欠,荆尘撑着脑袋瞟了一圈,“昨晚是都做噩梦了还是半夜偷地雷去了?全员萎靡。”
说完,荆尘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然后顺手抛给距离最近的束饮年。
“不算噩梦,也记不太清梦了什么,就是睡得头昏脑涨。”景诉揉揉太阳穴,灌了口咖啡。
这种情况倒不是第一次,他们经常一起出任务,受到案件内不同的异能和毒素影响,身上的排异反应多少都会产生不适。
听到这里,活动僵硬颈椎的行承阳深有同感,不禁反思,“咱们最近造孽造多了?”
景诉放下手,立即否认道:“别带我们,我们光明磊落。”
谁和你一起造孽,这是污蔑。
行承阳:?
少踏马信口雌黄。
糖转到仇峥手中时他留了两颗,递给行承阳的同时眼睛看过去,“你做噩梦了对吗?”
推开卧室门时明显感觉行承阳睡得不安稳,一点轻微声响就能唤醒他。
行承阳的脑袋凑过来,几乎贴上仇峥的耳廓,轻声道:“我不觉得是噩梦。”
仇峥:“嗯?”
“我梦到你了。”行承阳撑头,暧昧又拉扯着心疼,“从前的你。”
仇峥转过头,眼内划过一丝诧异。
梦里是比现在稚嫩的仇峥,缩在角落抱住满身伤痕的自己。他的眼睛中依然透着淡漠,没有眼泪没有悲哀,只是静静透过玻璃窗,望向残缺的月亮。
曾见过的新旧伤疤在梦中还流淌着鲜血,伤口没有及时处理包扎,任血污涂染被单,因为疼痛,他牙齿下意识咬着一块琥珀,却不忍下重口。
听到这段熟悉的描述,脑海中拼凑画面,仇峥杯中的水面泛起涟漪。
一口饭卡住,灌了口水的仇峥瞬间转头盯住恰时摸下楼来的牙牙。
可能是察觉到视线中的危险感,随后,窗边的黑猫为躲避这道视线噼里啪啦开始跑酷想要跳出窗外,期间不慎打碎了小桌上唯一一个花盆,栽种不久还未长高的植物坚强挂在桌脚。
放下水杯,仇峥在行承阳的注视下起身,在牙牙扒拉开窗户前利索揪起猫的后颈皮,提起那一刻,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见此状,束饮年弱弱举起手,“峥哥,没事的,这花盆不值多少……”
“钱”字音未出,便被仇峥打断。
“溺爱不好。”仇峥在大脑中检索出最近在网上学习的词汇。
牙牙:……
咱俩指不定谁年纪大呢你小子放尊重点!
一人一猫隔着物种就这样语言不通地对峙着,场面焦灼又有些滑稽。
许久后,欲上楼重新唤醒萧十六的景诉路过,探究般看了几眼拎着猫走来走去的仇峥,还给猫看了半天电子地图。
见景诉凑近,仇峥没躲,坦荡展示着刚才点出的近期搜索:南极和北极的方位路线。
非常离谱家人们。
这猫高低得上过学。
再搭配上搜索“如何将生物速送至北极”,更离谱了。
行承阳你到底给一个本不熟悉网络的孩子教了什么啊?!
景诉震惊并疑惑,“你这是在找什么?”
仇峥沉思,举起手中颓成一长条的猫,并认真回答:“在思索如何将它放归大自然。”
“喵!!”
显然,牙牙听懂了。
不就是编了点东西塞进他梦里,让他梦了点你惨惨的过去吗!他多心疼你一点不是更好嘛!
撒开老娘!有人谋杀猫啦!
牙牙不服,四爪并用开始扑腾。
景诉:……?
道理我懂,但这定位倒也不必如此叛逆。
景诉眼睁睁又看到仇峥开始搜索导航。
…算了,道理也别懂的好。
未等景诉上楼,这时萧十六歪歪倒倒下了楼梯,边走边吐槽着越睡越累,好像在梦里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萧十六锤了锤睡落枕的肩颈,“我是不是这两天闻太多,机能出现问题了,怎么感觉身上都腌入味了呢?”
说完还慢悠悠挪动到景诉身边嗅了嗅,和自己身上一样,“大家身上全是淡淡的混杂命枝味儿。”
他鼻子一定是失灵了,脑子还不会学习,他废了。
救救救救孩子……
趴上桌子,摊成一滩。
给孩子添了杯热豆浆,行承阳起身移动到仇峥身边重新坐好,“怎么都睡得这么累?今晚整点安眠熏香?”
说完就准备拿起手机叫个跑腿代买。
荆尘一把压下行承阳蠢蠢欲动的歪门邪道,“别带我,我怕你点完给我物理超度了。”
夜半三更,小心火烛,你有前科,麻溜滚远。
曾经为治疗失眠点了一堆安眠香,差点不小心把自己宿舍一起当香焚了的行承阳:……
抱歉,是小的造次了。
但后来不是改喝酒催眠了吗!多安全啊!
耳朵检测到关键词,仇峥瞬间将注意力从屏幕上挪开,“你也做噩梦了?”
重重叹口气,萧十六瘪嘴,“和数学打了一晚上架,它骂我蒙都蒙不对一个!”
“……”
无法反驳的噩梦。
对不起,戳你肺管子了。
尽管抱怨着累,但任务还是不能耽搁的。鉴于借调的任务点较远,等萧十六吃完早饭便上了景诉的车,两个人也能保证多一分安全。
大厅内小队原地解散,只留矮桌前的两人和一只猫。
仇峥刚才的反应看起来是听到了牙牙下楼的声音回头,又因打碎了花盆而起身制止,但行承阳了解他,这不对。
“我昨晚的梦,和牙牙有关?”
他从未亲眼见过梦中的场景,也未见过这十三年里的仇峥,但是和其他梦境不同,清晰又真实。
有人让他梦到了他。
行承阳伸手轻握仇峥的手,后者顺力松开黑猫的后颈皮。
口中因上火而产生的破口被咬了又咬,痛感令人清醒,仇峥低头看向被自己松手放置在桌面上的牙牙,牙牙舔了舔黑亮的毛发,喵了一声。
行承阳了然,“你们用意识交流?”
“可以这么说,牙牙留有一丝意识在我这里。”仇峥手指点点额角,“她说她认可我信任的人,所以她同意你知晓她的秘密。”
瞬间联想到的行承阳脱口而出,“契约。”
行承阳的瞳孔霎变,随而闭上眼睛,几秒后才重新睁开。
濒死……虽然对仇峥这些年受到的伤害有心理准备,但是多次听到具体情况后还是会忍不住心脏抽痛。
只有双方均濒死且异能非常契合的情况下才会触发契约选择,继而在万分之一的可能中激发交织的求生能力,将对方从死亡线上拉回。
契约触发的条件很是苛刻,但一旦签订,一缕意识会伴随契约对方全部生命,致死消散。
而且,是什么能让一个替死鬼心甘情愿同一个随时都能将她销毁,且还和实验室相连的折影者签订契约呢?
“她是织梦者,可以入梦旁观,也为他人编织梦境。”仇峥顿了一下,“感知力其实是黑猫本身的异能力,被我借用了。所以牙牙用猫的身体感受到的,我也同样接收得到。”
感知能力不属于仇峥,是他让所有人认为二号折影者再度觉醒的异能是感知罢了。
丢失了第一能力弑戮,所以顺理成章,他们觉得仇峥现在只是依靠感知和一身武力活着。
牙牙就安静窝在一边,倾听着仇峥言语。
仇峥眼神微动,柔和下来,“她也曾是个人类小女孩。”
叙述者吐了口气。
“在她阴差阳错替代黑猫活下来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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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萧十六和景诉忙完驱车回到基地时已是第二日凌晨,行承阳留了灯,告知他们回来进门不必小心翼翼。
系统内消息停留在萧十六确认此次西区案子的相关折影者气息不是仇峥的那条,但解除了他嫌疑的同时,这也给所有猎影人鸣了警钟。
如今游荡在外的折影者进行折影后的表象,很可能已经不局限于从前刻板印象中的毒素异变了。
仇峥紧皱眉头思考着行承阳递给自己的消息,凶手在现场留存了命枝气息却没有释放毒素,除了自己,他的记忆中实验室里没有这号人物。
见仇峥又陷入纠结,行承阳抬手一遮,将仇峥的全部视线挡进掌心,然后揽着人一节一节上台阶,向楼上卧室走去。
“别想了,如果实验室真有心隐瞒,你想破头也无济于事。”
“所以现在放松大脑,和我去睡觉。”
被遮住眼睛,耳畔的声音离得很近,听觉仿佛被放大。仇峥顺从包裹自己的那份力度,将自己全身心的安全感交付,一步一步踏上台阶。
寂静的楼梯与走廊,无法遮盖震耳的心跳声。
熟门熟路回房洗漱,鉴于仇峥没有多少私人物品,脑子里又执着地在想那个折影者的事,压根听不进去劝说,行承阳便干脆直接将人按进自己卧室。
“听话,休息。”给人埋进被窝,行承阳指了指角落折叠着的床,“如果晚上我睡相不好,踢我一脚,我去行军床上睡。”
语罢,手不老实地掐了掐仇峥脸颊上的软肉。
知道行承阳并没用力,不挣扎的仇峥任他掐着,“没有不好。”
“哦——”行承阳挑眉,“牙牙告诉你的?”
黑猫昨晚半夜溜进来时行承阳是知道的,看到他睡相是理所应当的,只是他无心防备。
牙牙想护仇峥,便不会害他想保住的人。
她不怯暴露自己,去告知行承阳关于仇峥这些年的不易。
他们站在同一块礁石上,想要接住不知何时会从崖上一跃而下的仇峥。
顺着臂上的力,仇峥闭上眼睛,身体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入怀,倾听咫尺的心跳。
呼吸埋于颈侧,紧绷的弦松下困倦,荡至耳畔清音。
不知明天如何,那就珍惜今日安宁。
哥,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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