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仙尊是叶边舟?”傅水伤指着文武成离开的方向,无来由地焦急,“就只有丘大人与叶边舟两人?”
“是啊。”阿阳点头,被她的情绪所传染,也跟着心焦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么?”
傅水伤已来不及解释。她想要让文武成带她去京郊,追过去时却已找不到文武成的影子,便只好对阿阳道:“马车呢?我去找丘大人!”
阿阳也不多问,把马车牵出来,坐在上面,“我也去!”
傅水伤只去过那么一次,实在记不得路。她虽不想让阿阳跟着,却也只能点头同意,坐上了马车。
暴雨倾盆,街上空无一人,马车便跑得飞快。她们很快出了城门,进入京郊荒野之中。
“究竟是出了什么事?”阿阳这才回头去问,“是丘大人那边有什么问题么?”
傅水伤只是摇头。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问题,只是莫名地想要找到丘执玉。
她想丘执玉应当是奉危鸣晨之命,去逼赵得真谋反的。那倘若赵得真果真就反了,随手杀个丘执玉简直易如反掌。丘执玉竟带着一个骗子就那么去了。她大约是心底深处想起这些,难免忧心,并不是犯了什么病。
可阿阳却不这么想。她看傅水伤不答,又见她满身杀气愈发浓重,立刻就得出结论:傅水伤这是又犯病了。
这人发病的时候就想要杀人,阿阳心里清楚。她很是后悔自己跟过来,现如今四下无人,等傅水伤彻底失控,第一个要杀的肯定是自己。
而傅水伤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她忽然拔出刀来,吓得阿阳起身便跑,决定立刻跳下马车去。
哪怕全身骨头都断了,也总比死了要好。
她方这么想着,却见傅水伤调转了刀身,刀尖向后穿过腋下。她双手紧握着刀柄,往身后用力一插,直至刀身完全没入车壁,才又拔了出来。
有沉闷声响从马车后方传来,银白锋刃上也沾满了鲜血。阿阳一只脚已踏出去,好不容易扒着车门,才把自己拉回来。她看了眼傅水伤,扯着缰绳让马车停下。
“水伤?”
应是有人趴在马车后面,紧紧地贴着,与她们只隔了薄薄一层木板。抽掉木板的话,她们怕是能直接坐在那人怀里了。
这场景想想就叫人头皮发麻。她不明白是什么人会做这种事,跟踪她们两个又有什么用处。
好在被傅水伤发现了。
“你已杀了他了,”阿阳先小心翼翼地蹲在门口,观察着傅水伤的状况,“就不会杀我了吧?”
傅水伤才回过神来。她心中杀意稍稍平息,便摇了摇头,“原本也不会杀你的。”
她总算看起来正常了许多,阿阳便松口气,驾车倒回去一点,找到了那刚死掉的新鲜尸体。
是个瘦小的男人。他躺在大路中央,胸口一个血窟窿,已没了呼吸,死得彻底。阿阳只远远看了一眼,便蹙眉道:“是第三营的人。”
“第三营?”傅水伤想起池之澈所说,越发疑惑这人为何在这里。
要造反的是赵得真,杀他们的也是赵得真。丘执玉算得上是拯救他们去了,怎么他们却要来跟踪明镜府的人?
而她又很快想起第三营忠心耿耿那些话,她看危鸣晨所为,似是对第三营也极为看重……
傅水伤便回头去看阿阳,幽幽开口,“我想你什么也没看到——我们一路上并未见到过别人,我更不曾把刀拔出。是不是?”
阿阳像是愣了一下,才轻轻点头:“……是。”
毕竟离上次杀人也不过几天时间,傅水伤并未失控。她当阿阳是被自己恐吓到了,有些犹豫自己是该安慰一声,还是该继续威胁上几句。
可她一抬眼,却并不见阿阳脸上有什么恐惧之色。分明刚才吓得险些要跳车逃走,此时却很快回神,甚而帮着傅水伤忧心,“只是有第三营的人死在这里——在我们路过的时候。这样大的雨,出城的人极少,城门守卫一定记得我们。这要怎么解释?”
傅水伤便有些奇怪地打量了她一下,随即也懒得多想,只道:“赵得真不是杀了许多第三营的人么?尸体处理了扣她头上就是。”
她环顾四周,所幸暴雨之下空无一人,而她记得这附近应是有一道悬崖。崖底罕有人至,又满是吃人的野兽,抛尸再好不过。
她便把男尸扛到马车上,驾车过去,将车厢和男人全推了下去。只留下一匹马,骑上去朝阿阳伸手。
阿阳抓着她的手,借力上马。
暴雨迅速将她们身上的血迹洗干净,亦将留在地面的痕迹冲刷殆尽。阿阳抱着傅水伤的腰,在她身后大声问:“你说赵将军杀了不少第三营的人?是怎么回事?”
“丘大人没和你说?”傅水伤亦大声回答,她喉咙有些痒,一边咳嗽着,一边道,“她要造反,想先将忠于皇帝的第三营解决了。”
阿阳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傅水伤没能听清。离了马车,马儿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她们已隐隐看到了营地的影子,便都安静下来。
营地外有士兵拦着,傅水伤也全然没理,挑开她们手中的刀剑便直接闯了进去。她很快看到了丘执玉和叶边舟,那两人正站在暴雨中,与赵得真对峙。
或者应当说是被赵得真与朱向明带着的数千人马所包围。
傅水伤从丘执玉身后人少的地方纵马过去,刀剑纷纷围拢过来,对向了她,她也全未理会,毫不停歇地跑到了丘执玉身边,拉着阿阳跳下了马。
那马匹一时难以停下,继续跑了出去。傅水伤一只手紧抓着阿阳,另一只手拔出刀来,站在丘执玉身边。
丘执玉不由回头看她,“你们怎么来了?”
“你们又怎么来了?”傅水伤扫过周围蓄势待发的刀与箭,“你们准备两个人对上她们千军万马吗?”
叶边舟只是微微侧目看了她一眼,而丘执玉便疑惑不解地开口,“有仙尊在,不会有什么事的。”
“即使有事,加上你和阿阳——我们四个人对上千军万马,难道胜算会变大一些吗?”
她想让傅水伤和阿阳先行离开,但傅水伤自然不肯。她心里莫名的焦躁不安并未因见到丘执玉无碍而消散,反而是更加浓烈了。
“真是条好狗,这么忠心耿耿地跑过来陪主人一起送死。”对面赵得真忽然嘲笑出声。
傅水伤听见,便抬眼望去。她只觉自己身上的杀气忽而加重,几乎要凝出实体来了。她甚至觉得自己慌张跑来并非是有多么担心丘执玉——她倒更像是太想杀赵得真了,已一刻都不能忍地跑过来要取赵得真首级了。
好在赵得真也只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丘执玉。她冷声道,“丘执玉,除了有任务在身外出未归的,京都卫军已全在这里了,你查好了吗?”
丘执玉先把傅水伤扯到了身后,又一一看去。她很快摇头,问道:“我没有看到第三营的人。他们在哪里?”
“第三营虽名义上在京都卫军旗下,可从来都只听陛下的命令,我怎么叫得过来?”赵得真勾着半边嘴角冷笑,“我真叫过来了,你是不是要说我居然能指挥得了第三营,一看就有谋逆之心,把我给抓走啊?”
丘执玉再次摇头。她沉默片刻,看着赵得真双眼,道:“自你从红溪谷回到京都,第三营的人便开始无端身亡。至今短短十几日,已有四百七十四人死去。”
“京都太平无事,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话说完,心虚不安的却只有傅水伤。她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甚至连一天都不到,丘执玉便已查得这么清楚。
四百七十四,这样精准,她实在担心自己随手弄死一个的事儿终究要隐瞒不住,便控制不住地看了阿阳一眼。
阿阳与她对视,却是主动凑到她耳边与她说话,“所以丘大人大张旗鼓来查赵将军,并不单是为了宫中侍卫之死,更是因为赵将军杀了些第三营的人?”
傅水伤点头,又听阿阳说:“那赵将军做的不是好事么?第三营那些人,本来就全都该死。”
她语中带着些难言的愤恨,倒像是和第三营有什么过节。傅水伤便忍不住去问:“第三营怎么你了?”
“反正他们畜生一群。”阿阳很少这般情绪激烈,“如今安分也只是因为有赵将军约束,先帝在时他们可是无恶不作。”
先帝在时如何,傅水伤也并不了解。她便只是点了点头,道:“可赵得真杀人又不是为了替天行道。她杀的只不过是忠于皇帝的人……”
“她们争权夺利又关我什么事?谁把第三营灭了我便支持谁。”阿阳不知是陷入了什么回忆,压低的声音都微微大了一些,“陛下非要留着他们——难道这群蛆虫还有什么用吗?”
她深吸口气,又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男的全死了才好。”
傅水伤便先扫了周围一眼。虽说并没有人在意她们说了些什么——所有人都只看着丘执玉与赵得真。可她们毕竟也还在人群中心,众目睽睽之下。
“好了,我们回去再说。”她便拍了拍阿阳的背,让她暂且住口。
她不知阿阳和第三营有什么仇怨,想到阿阳甚至比她更早地来了明镜府,便又看向了丘执玉。
而丘执玉还在与赵得真说着话,“……我自然是有证据。”
傅水伤不知她们说到哪儿了,只跟着所有人一起看着丘执玉。可丘执玉说完这话,却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并不见有什么“证据”拿出来。
等了几息亦不见反转,赵得真已准备要开口嘲笑了。可她话未出口,脸色忽又阴沉下来,抬头望向丘执玉身后。
傅水伤也听到了身后交战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打了过来,正欲突破重围。而丘执玉也在此时开口,“证据来了。”
她道:“放他们进来。”
赵得真沉着脸不说话,只咬牙扫了丘执玉一眼,全然不准备理会。她身旁的朱向明也看了看丘执玉,却开口道:“放他们进来。”
人群分开,那一行人走到了丘执玉身后。傅水伤看到其中有几个眼熟的影子,是她先前在营地吃饭时见到过的那几个男兵。
“第三营。”
阿阳忽然开口吐出这么三个字,随后死死地盯着他们。
傅水伤皱眉去看。她总算是见到了这传说中的第三营,却在看完的一瞬就握紧大刀,思索自己一个人上去把这几千人全砍了的可能。
这些人甚至还未开口说话,傅水伤不知自己这杀意是从何而来,甚至一瞬间让她对赵得真的杀意都淡了。
她不免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全都怪这群人长得太欠杀。
而她也忽便明白了阿阳方才那句“男的全死了才好”是怎么一回事。自危鸣晨继位,她便一直在朝堂上下提拔女人,上至丘执玉这样的位高权重的朝臣,下至她这样干脏活的刽子手,早已处处都是女人。
可这第三营里却还全都是男人。这实在是很不正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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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三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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