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皇后

“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这么大太阳也不嫌晒得慌。”司寇桢从后面拍了一下司寇楠的肩膀。“你跟丞相说什么了?”

司寇楠笑了笑:“一点小事,不重要。我们去小幺那里用午膳?听说刘太医给小幺配了新的药膳。”

司寇桢的重点被转移,抓着她的手腕就走:“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

一路上司寇楠都在想老师的话。

张永民可以说是一位十分负责任的老师,也是一位合格的臣子。皇帝让他教习三位皇女的的课业,他便把史书经义讲遍了讲透了,女子八艺也教了个遍,但很少跟她们说朝堂上的事。

大周王朝子嗣单薄,灵帝时还有两位皇子,光嘉帝时就只有当今一个皇子,如今更是只有三位皇女。大皇女今年十六,小皇女今年冬也满十二了。

自生下小皇女之后,皇后就一直无所出。朝臣上书请求皇帝纳妃好几年了,每次都被皇帝驳回。

帝后鹣鲽情深,传出去是一段佳话,可当谈到今上膝下无子时,就有人开始各种猜测造谣。说当今无能,人道不行,说皇后善妒,母家势大,甚至早有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两年前富郡那边就有好几起暴动,郡守派人镇压几次,可没什么作用。

司寇楠在递上来的折子上看到过不少关于请求父皇为皇室开枝散叶的谏言,在她看来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

父皇母后恩爱非常,父皇怎么可能会让别人进宫。

父皇不会阻止她看奏折,甚至还会教她如何从臣子写的东西上去看出他们真正想要呈现的意思。

年前昌州大水,百姓损失惨重,昌州太守却请求派出军队保护粮仓,担心流民暴起。

司寇楠当时就骂了一句傻子。

昌州大水,百姓失田失粮失家,流民只增不减,作为太守最先考虑的难道不是开放粮仓、安顿好流民么?

父皇知道后却跟她说:“昌州太守自是做了不少事情,安顿流民,开放粮仓,定是做了的,他能上奏请兵也是担心有人趁危作乱。”

也许丞相说得对,她还是没能做到周全看事。

但这并不妨碍司寇楠觉得那些人是傻子。

她想,如果以后那些事情交给她来处理,她一定能做的更好。

一刻钟过后,两人到了华音殿,白芷正在布膳。

见到两位殿下进来,福了福身:“给大殿下、二殿下请安。”

没看到司寇梓,司寇桢摆摆手问:“小幺呢?今日又不用去文华殿,她去太医院还没回来?”

“大姐姐二姐姐,我早回来了。”司寇梓从里间出来,用帕子擦擦手,“母后说三日后办赏花宴,我们都要去。”

听到这个消息,司寇楠就担心起来,面色一紧,正欲说丞相让写策论逃掉。司寇梓像是预料到她会说什么,在她开口之前说:“二姐姐放心好了,这次已经让人提前说过不准带乱七八糟的花来了。”

退路被堵住了。

“好吧,三月也没有桂花,我会去的。”司寇楠说。

司寇桢吃了一口面前的膳食,细嚼后问:“这就是刘太医给你配的药膳?怎么味道怪怪的?他放什么东西在里边?”

司寇梓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在大姐姐充满压迫感的眼神下说了出来:“这是,我自己配的,怎么样大姐姐,好不好吃?”说完两眼放光看着司寇桢。

看她那激动的样子,司寇桢忍了忍,抿出一个笑来:“好吃,特别好吃,你自己快尝尝,多吃点。”

****

下午司寇桢在劝说司寇楠跟她一起去练武场失败之后,自己换了束袖武服去练功。

司寇梓依旧去了太医院。

司寇楠午睡醒来,就听青酒说:“殿下,皇后娘娘让方才派人来说让您起身后就去长门宫请安。”

请安?

母后一般不会拘着她们,怎么突然要她去长门宫?

按宫规,姐妹三人每天卯时就要去皇后宫外等着请安了,但皇后对她们放任的很,自十岁起搬出来自己住之后,若非有事,从来没有对她们有什么要求。

司寇楠吩咐青花备好笔墨,她从母后那里回来便要思考策论了。

到了长门宫大门,就看到宫女太监们或一个或两个地抬着花盆往外走。

皇后爱花,平日里就喜欢侍弄花草,这两年更是听了不知哪位命妇的主意,开始办赏花宴。

静姝等在殿内,等司寇楠来了便引着她去找皇后。

到了花房,皇后正在给花浇水。

青花跟着静姝退了出去。

“儿臣给母后请安。”司寇楠在皇后身后行礼,“母后有事找儿臣?”

皇后没回头,拨弄着手下的杜鹃花,莹白如玉的手指被艳红的花衬得美极了。

“阿软来了,今日在朝上可还好?可有发生什么事?”她声音温柔,脸色红润,看着就像是刚满双十的女子。

司寇楠时常在心里想,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母后更温柔的人了,她就该一直像现在这样生活在这富贵温柔乡里,过着最惬意的生活。

司寇楠上前去帮忙拿下一些枯叶:“没事,母后不用担心啦,”她笑笑,“倒是母后不要总是太累了,这些花草再好看,也比不过你身体安康。”

“这有什么累的,静姝她们看着呢。你是你们姐妹三人中最有主意的,三日后赏花宴你替母后看看,有没有哪家公子能入眼的。你大姐姐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总不能一直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再不议亲,外面的人就要笑话你大姐姐了。你自己也看看。”

司寇楠没接话,专心找着枯叶,皇后继续说:“母后知道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但以后身边有个人陪着总是好的。母后不欲强迫你们,所以赏花宴的目的就只是赏花,再听听那些诰命夫人们之间的事。前朝后宫分不开,家中安宁了,臣子才好为君分忧。”

前朝后宫分不开,所以前朝的一些话也总会传到后宫。

司寇楠想,尽管父皇很少母后面前谈政事,更不会谈及纳妃之言,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闲言碎语,母后总会听到的。

母后时常说,父皇是个好男人。可司寇楠不敢保证她们以后遇到的会是像父皇一样好的伴侣。

她不想把任何期望放在别人身上,她连自己都不相信,更不会相信别人会让她满意。

“母后跟皇姐说过吗?”

“你大姐姐的脾气你也知道,母后没敢跟她说,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来。还是你先看着,若是日后你大姐姐生了怒,就只有你说的话能让她听进去。母后不想把你们管得太紧,很多事情你们都需要自己做主,可母后还是会担心。”

司寇楠知道皇后的意思,比起云京许多大家小姐,她们姐妹三人有更多自主的空间,不用守着条条框框,不用被皇室繁复的礼节束缚。

“儿臣知道了,赏花宴上会留意的。母后别太担心,最后还是需要皇姐决定,她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大周皇帝只有三个女儿,却很少出现在人前,即使是朝中大臣的女眷也很少见到。云京之内关于三位皇女有许多传言,说大皇女目高于顶,从没将人放在眼里,二皇女是个天生痴傻,不会喜不会怒,三皇女整日跟太医院的人混在一起,没羞没耻。

当然,不会有人把这些话在皇家面前说出来。

但还是那句话,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话一旦出了口,能随风飘到哪里就不是人能决定的了。

从长门宫出来,日头已经偏西,春三月的风温和如绸,裹挟着丝丝花香。

紫宸殿内也有花,垂丝海棠,秋府海棠,还有倭海棠和东洋锦海棠,只有西府海棠有香。

书房窗外就有一棵倭海棠,花开半树,艳红如火。

司寇楠坐在案前,一手拿笔,一手支头,跟案上压好的纸大眼对小眼。

丞相明天要看她写的策论。

可是还不知道要写什么。

思虑事情要全面?

父皇身为皇帝,为皇室开枝散叶是应该的,这是他作为皇帝的责任。可是他作为一个丈夫,对自己的妻子从一而终,无疑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修身,齐家,治国。

在大周的臣子看来,父皇只有“齐家”一条没有让他们满意吧。

以朝臣的角度来看,一个皇帝就该三宫六院儿女成群,只有这样才能使得皇室子嗣绵延。可是再进一步,若是父皇早有皇子,那是不是现在的大臣都已经开始站队?

没有真实地看到过党争,可丞相跟她们说过不少史书上记载的皇子党争之事。朝臣站队,互相攻讦,战事民事都敢刻意动手脚。

司寇楠听说之后,只用两个字表达自己的想法——傻子。

为了皇储之位,为了自己能够坐上龙椅,便用森森白骨去堆砌那条路,人不是人,官不为官。为了自己那没影儿的从龙之功就把人命当儿戏……

司寇楠不得不认为那些请求父皇广纳后宫之人的用心了。

她就是习惯性把人往坏了想,她自己就不是个良善的,她可不相信有人会真的一生无半点私心,这世上不会真的有什么圣人。如果有,那也是装的。

身在高位,自己就不再是自己,放在首位的也不能是自己。

若是着眼于天下百姓……

司寇楠想,百姓才不会在意皇帝陛下是不是儿女成群。比起这个,他们更在意是否风调雨顺,要上交多少税,自己田里的庄稼长得好不好。

可是身为皇嗣,她的想法呢?

应该不重要,她的想法也不会是丞相希望看到的。

她觉得现在就很好,皇姐喜欢舞刀弄枪,父皇便为她找了靖武侯做武师傅;自己喜欢看书,父皇也不阻止自己看奏折,还会教自己批阅;小幺喜欢医术,整天往太医院跑,父皇还下令让院首教小幺医术。

父皇治下,虽不时有战报,但也只是一些小摩擦。

……可是如果丞相让自己写的不仅仅是关于皇室血脉这件事呢?

外祖父是太尉,手中兵权早已上交,现在只不过是个闲职,舅父远在雁北,只有年节才会回云京述职。靖武侯的祖父和父亲都死于沙罗之乱,现在家里只有他和妹妹两人,父皇让他领云京守卫军,负责云京安全,对于教皇姐武功之事也没有强迫,只说闲暇之余随便教教。

只是听说靖武侯之妹已年满双十,却未婚配。宫宴的帖子靖武侯也帮着拒了几次,说起来,她还没见过这位靖武侯妹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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