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府里低沉的氛围,一度让陈曦月想就此认命。
可陈曦月了解自己的爹爹,那些丧气话如何也开不了口。
只是至此之后每日再晚,陈曦月也要等陈褚回府后才肯歇下。
就这样持续了月余。
不论是生意上的打压,还是以各种莫名其妙的名目多征收的杂税都没能让陈褚松口。
三月末的一个晚上,天空黑如墨,像一张巨大的黑网笼罩住大地。
陈曦月久等不到归家的父亲。
正心急如焚时,陈褚身边的长随匆忙的回府,把怀里的一封信交给陈曦月后,才肯晕倒在地。
顿时,陈府上下人心惶惶,一片慌乱。
陈曦月颤抖着手,快速看完字迹潦草的书信。
信中,陈褚交代陈曦月连夜出城,往桐城去。更是言明,那新来的县丞发妻是被县丞下毒害死。
那县丞本是穷困潦倒的人家,因着妻家接济勉强度日。
可在得了县令赏识后,便有了休妻的念头。
顾忌流言,暗示家中仆人给发妻下了慢性毒药。信中一再叮咛陈曦月逃的远远的,不要再回来了。
陈曦月的满腔愤怒都来不及发泄。连忙让人弄醒长随,才得知今日陈褚在布店盘点账目时,府衙的衙役冲进布店,叫嚣陈褚的店里藏匿了南明乱党。
这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县衙衙役多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跟商户们多少有些香火情。
陈褚塞给领头的衙役一叠银票,匆忙写了信,让长随从后门离开。
陈曦月纠结不已,已过古稀之年的长随见了,恳求道:“小姐快走吧。不要枉费老爷的一片苦心。老奴自十几岁跟在太爷身边走商,也见了不少事。这县丞那就是个有去无回的火炕。小姐可不能犯糊涂!”
长随见陈曦月眉眼间有了松动,更是道:“小姐与其让自己也陷入泥沼,不如去桐城看看能不能找到救老爷的法子。”
这话无疑击中陈曦月的灵魂。
也没时间仔细思量,陈曦月带着两个大丫鬟荷花、茉莉轻车简从的从侧门离开,一路直奔聊城城北的外渡渡口——微山湖渡口。
聊城内有两大水域,一个是由西自东的穿城而过的黄河,一个便是城北的内陆湖——微山湖。
清廷入关之后,尤其是当今圣上几次下江南皆是走的京杭水运,使得沿途水域、水运四通八达。
聊城亦是如此。
陆路文牒查讯严格。陈曦月不敢冒险,交给自己奶娘一个碧绿的弧形玉佩当做信物,让其从运河的码头乘船往南去往桐城务必看顾周全陈曦明,并带话给陈曦明:“如果我和爹爹不能渡过这一劫,弟弟长大取得功名后再报家仇也不迟。”
送走奶娘。
陈曦月则带着两个丫鬟从管理相对松懈的微山湖渡口乘船到临清,然后一路北上,往京城的方向去。
三人在临清码头乘船途经德州码头到达河间府的沧州码头。
商船在沧州码头补给淡水和食物时,大丫鬟荷花下船买热食,听见码头附近小商贩抱怨:“这几日,码头怎的多了这么多官爷?”
“像是在找什么人,手里不是拿了画像?瞧着像是哪家小姐呢。”卖烧饼的接口。
“这一日日的!昨日又白白损失了好些包子。哎!”荷花面前的包子摊大娘唉声叹气。
“也不知那姑娘犯了什么事?”
一边卖馕的大爷小声告诫:“闭嘴!卖你的烧饼。小心惹祸上身。”
卖烧饼的中年人得了提醒,不再叨咕。手上用力摔打面团,搭建的简易木案吱吱叫。
荷花走到烧饼摊前,买了几个煎饼:“小哥,多少钱?”
“二十文。”
“小哥,这附近可有郎中或是医馆?我家公子从南边过来,有些水土不服。”荷花多递了五个铜板过去。
得了钱,小哥也热情,把沧州城里的医馆详细的说了说。
荷花得了想要的消息快步回了船舱,把码头上今日的异常一一禀报陈曦月。
而后,陈曦月当机立断用粉籽涂抹在脸上,三人的脸色又惨白了三四分。
船家见陈曦月脸色苍白的厉害,和气的退了剩余路程的银钱。
主仆三人下了船,假意往西边附近村镇的郎中家去。
因着陈曦月临时改走陆路,与从北边来的衙役擦肩而过。
然一路上也是颇多波折,荷花更是在临近京城时险些丢了性命。
此时,主仆三人只庆幸走的快,躲过了上船搜查的人。
三人在一个叫郑家村的地方,找了郎中处买了几幅药,脚步不停的赶到附近的集镇,买了驴车赶路。
当时已是六月中旬,西安府的旱情已初见端倪。
陈曦月为安全考虑,决定走官道从沧洲进入保定府。
三人心惊胆战的通过了定兴的城门巡检。
陈曦月仿佛看见了曙光,心里的沉闷都轻减了许多。
三人寻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
一路舟车劳顿和高度紧绷的精神,又遇上持续的高温,茉莉病倒了,且来势汹汹。
“大夫,怎么样了?”荷花焦急如焚。
茉莉昨夜突然发起高热,整个人烧的糊里糊涂,眼下这情况却不敢在此地久留。
急得荷花在一夜间嘴角长了好几个燎泡。
“把这幅退烧药大火煎了给她服下。这姑娘是中暑,外加疲劳过度引发的急症。”老大夫一边开方子一边解释,见床边的姑娘脸色煞白,多嘴说了句,“姑娘不必太担心。吃了药,烧腿了就好了。只是后面要好好休息,不然还得再犯。这天太热了,下次再病倒可不一定有这次幸运。”
送走老大夫,又给茉莉喂了药。
陈曦月跟荷花一时相顾无言。
沉默了一刻钟,陈曦月毅然道:“去找中介伢子寻处小间,让茉莉在此地修养,我们继续北上。”
“小姐!”
“快去吧。尽快落实,我们多在此地停留一刻,就多一份危险。”
荷花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转身下楼向掌柜的打听城中靠谱的房屋牙婆。
最后,陈曦月花了二十两银钱租下一个小院子,又去药房捡了几幅消暑的汤药,对病怏怏的茉莉道:“这院子付了一月的租金,你安心在此养病。”
又从袖兜里取了五十两银票,放在茉莉手中,道:“我们此去京城还不知凶吉,你病愈后再去京城,与我们汇合。”顿了顿,交代道,“若是到时,发现我们遭了不幸,就去桐城找小少爷。这钱你小心放好。”
安静的小院里,隐约听见偏房里有呜咽声传出来。跟院里聒噪的蝉鸣声混合在一起。
出发前的前一夜,陈曦月把两个丫鬟的卖身契拿出来,当着两人的面烧成了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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