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见面
湿冷刺骨的天气困住了王膳泥一颗时刻想外出的心，站在窗前数次唉声叹气后，扔掉手中龅牙苏的画像。
“主子，婢子温了奶，你尝尝。“
“哪来的？”
“岚风一早送来的。”
捧着小瓷碗，轻抿一小口。浓郁的奶香味，毫无一丝奶腥味。
“加了杏仁？”
“嗯，婢子按照主子说的法子除了腥味，见有杏仁便添了几颗进去。”
王膳泥指着下面不远处的小道，问道：“孔家七爷的人在搬什么呢？“
“听说孔家七爷今日要启程回家了。“小月季伸长脖子看了看不远处来往搬运箱笼的下人，”七爷怎么有这么多箱子？“
什么时候购置的？这一路竟是一点未曾察觉。
王膳泥若有所思，孔家七爷要走了？一个念头闪现。午膳时，岚风的话应证了自己的猜想。
“格格，王爷的船已经抵达镇江码头。“
果然。
“……要去码头接吗？”
“王爷说格格在此静候即可。”
这就是不方便了？
难道是偷偷来的镇江？
聊城的事情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王膳泥自个儿估计都没想到，自己在这儿的七想八想的，竟是把真相猜了个七八分。
几日前，聊城。
胤禛先后收到两份加急快报。
一封来自京城，十三送的。
一封来自镇江，王膳泥让岚风送的那封。
从镇江的快报中已然确认黄秀才前后为两人，后者乃假冒。据种种迹象看，找到辛谷，一切疑惑便可迎刃而解。
胤禛放下信纸，正欲看十三的来信，苏培盛从外脚步匆匆进来：“主子爷，下面刚递上来的紧急密信。”
胤禛一泠，接过，张开。
鄞州前往镇江客船，发现辛谷行踪。客船一日后抵达镇江码头。
胤禛凝眉，拿起京城的快报，只见一张从书册上撕下的小纸条上，十三笔迹凌乱的写了一句：皇上突然恩施，十三府解禁，并允上朝议事。
霎那间，胤禛眉头紧蹙，脸色愈发冷肃。
东营回京后，曾调查出王氏的行踪是乌雅氏漏出去，传到了老八的府上。上次下药的事几乎确定就是老八的手笔，东营信上说，不知为何此事之后，老八府上突然没了任何动静。
如今十三突然得了恩施，且能上朝议事。
前后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甚至于自己能得了这份差事也是皇阿玛的旨意。
胤禛不禁一笑，这一刻，明白了二哥的苦涩与无力。
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呀。
视线落在十三令人传来的纸条上，潦草的字迹，匆匆撕下的书页……
十三也猜到了。
胤禛静默良久，嗓音暗哑道：“传裴大人。”
待裴蘅来时，胤禛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
“王爷。”裴蘅行礼。
“不日将近年底，本王即日启程归京，聊城余下之事就有劳裴大人费心。”
裴蘅诧异，如今正是各路人马千方百计往聊城安置人手之际，这位雍亲王却选择此时归京。
避嫌？
此举有何深意……
另一边，被诸多人惦记的辛谷，在三日前如期抵达镇江码头。与山东威海赶来的传教士威尔士教父在码头汇合。
连着月余的行船，一行人脸上都带了疲惫之色。下船后，来到威尔士安排的住处安置。稍事歇息后，威尔士详细说了在聊城为辛谷证明身份一事。
自益州之后，身后不时能发现尾随之人。
听威尔士讲完事情经过，一切不过是在意料之中罢了。
辛谷：“既如此，准备银钱送往陈家祖地桐城，也算了了此事。”
威尔士：“以目前形势，陈家恐怕不会接受。不管是为了先生您，还是陈家自己。”
文竹：“神父言之有理，陈家风波好不容易平息下来，想必陈家老爷亦是希望陈家淡出大众视野。陈家归于宁静。”
辛谷苦恼了。
陈家于他有救命之恩，若是不做些什么，总是于礼不合的。
文竹道：“明日前往那位贵人下榻处，让她转交应是无碍。”
辛谷看向威尔士教父，威尔士颔首。
就这样。
文竹见到了那位传说中的故人。
翌日。
岚风便来通报：“格格，早前暂居陈家的传教士求见。”
那个外国人？
“请进……”王膳泥顿住，在自己居住的屋子见面，不妥。隧改口道：“你找个会客的地方。我马上过去。”
“是。”
王膳泥强自镇定，少顷，于后院一间厢房见到了那位令人激动纠结的人——辛谷。
只一照面。
王膳泥就在心里骂开了。
棕红色的头发，深邃的眼窝，蓝宝石一样的眼睛……就这样的一个形象，即使栽赃到西边喇嘛头上，也不能扣在前朝乱臣贼子身上呀。
果然是嚣张的官，连罪名也扣的敷衍。
“贵人安。我是辛谷。”
“你好。”
辛谷：“你好。”
岚风：“？”
文竹脸上亦是一片平静，暗下却是惊叹，真的是她，她真的来了。
小一刻钟后，王膳泥听完辛谷的诉求，不，请求后，虽然遗憾但还是果断地答应了他地请求。
毕竟，银钱这物事对此时地陈家来说，确实能充裕一点是一点。
在三人告别时，王膳泥不经意间于辛谷身边那个叫文竹地人的视线对上，文竹微笑点头。
王膳泥愣怔一瞬，几乎是肌肉记忆似地，微笑，礼貌回应，然后又对着一身白袍的威尔逊微笑点头告别。
岚风：……王爷，这就是那外邦的礼仪？
辛谷的到访不过小半刻钟，寒暄，聊几句风土人情，表达的陈家的遗憾，送上一千两的银票，告别……
待三人走远后，王膳泥才意识到那似是而非的怪异感来自哪里。这样的社交方式，不就是曾经的日常吗？
可……
明明试探了，辛谷并无异处。与之前岚风调查到的一样，只是一个欧洲皇室叛逆公爵罢了。
算了。不想了，
让心眼跟蜂窝似的四大爷去查吧。
说曹操，曹操到。
王膳泥不知道，四大爷带着惊天大雷已在来镇江的船上。
四大爷让王膳泥待在住处，静候。
王膳泥就乖乖的静候着。
是夜，冬日的镇江不过申时三刻，天已经完全黑沉了下来。
简单用过膳食，王膳泥依靠在软枕上，手上拿着一本游记。
吱~
房门被推开。
一抬眼，一身宝蓝色锦袍的四大爷站在门口。
一样的冷肃。
王膳泥迟愣一瞬，撂下游记，迎上去，恭敬行礼请安：“王爷。”
“起。”
胤禛径直走到室内的小桌旁撂袍坐下，王膳泥局促的站着，不知该与四大爷说点什么。
寂静的房间，格外的压抑。
王膳泥正欲开口，房门外有一串脚步声，下一刻，有人轻扣房门。
“进。”
得了四大爷的示意，只见苏培盛领着七八个丫鬟，端着一牒牒菜肴利索的放置在小桌上。
不过眨眼的功夫，小桌上依次摆满各样菜肴。
王膳泥奇道：“……王爷还没用膳？”
可是，今日到码头迎接的官员不是会设宴吗？
王膳泥不知，胤禛自从几日前得诸事皆在皇阿玛的眼皮下，与朝中官员接触时愈发的谨慎小心。
今日，抵达镇江后，在知州府衙内与众人传达朝廷关于摊丁入亩的相关政策后，便直往这处来了。
“过来一起用。”
“……额……是。”主子爷发话了，不饿也得饿，吃了也得没吃不是？
庆幸这是个女子饭量像鸟食的时代。
王膳泥恭敬坐下，挑选了几样合口味的食物，尝了味，便放下了筷箸。
胤禛见了，忽而开口：“十三来信，几日前，皇阿玛不仅赦免了十三，还让十三进了宗人府参与宗亲事物。且大小朝亦可参加。”
啊？
王膳泥懵了。
十三阿爷就这样解了幽禁，还重新开始上朝了？
提前了？
不是。
我得去问问。
思及此，王膳泥心念电转，默念几次，但这副身子稳坐于此。竟是没有移动一丝一毫。
望着小桌上的小菜牒，王膳泥欲哭无泪，良久喃喃道：“果然是鸡肋呀。”
内心小人泪流满目，虽是个鸡肋的，但聊胜于无吖。
如今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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