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命里出现谢择枝这人以后,幸幸发现自己变得高兴开心多了,即使伴随着微微的忧虑。
他为什么能够看上幸幸?仅仅因为婚约吗?
谢择枝这人,格外非常特别会哄女人。
继续跟谢择枝纠缠下去,怕是没有好结果。
谢择枝走后,幸幸顶着张苦脸,跟兄长说:“兄长,幸幸不想再见到他了。下次,他再到我们家来,你就说幸幸不在,或者,把他挡在外头。”
“真的?幸幸,你可得再想想,府尹大人多俊啊,比兄长幸幸还俊朗的男人,世上确实打着灯笼还难找。”
“兄长,你还是在打他的主意吧。”幸幸嘟囔道。
看兄长眼里冒出的精光,幸幸一下便明白兄长的心思。
要么幸幸把谢择枝拿下,幸幸做府尹夫人,我们兄妹二人坐享荣华富贵。
要么他把谢择枝拿下,将谢择枝的眼、鼻,所有卓越的位置,通通移到自己的脸上。
翌日,谢择枝邀幸幸到湖中泛舟。
幸幸应下。
船驶到北湖中央,北湖,碧波荡漾。
幸幸有一搭没一搭和谢择枝聊着,忽然间,他语声中满是歉意,“听说纪姑娘和张如冰也到过这里泛舟,他的尸身还是从这里捞上来的。”
“幸幸一时忘了,这地风水不好,还约纪姑娘到北湖来。”
“府尹大人还不如忘了,此时提起,叫幸幸突然没了情致。”
谢择枝以为幸幸会说见谅见谅,没想到幸幸和他想象的有点不大一样。
幸幸很直接,半点面子也不留。
谢择枝胡编乱造,“昨日在街上路遇一个跛脚道士,他说幸幸最近星交木宿,定然求仁得仁,续缘良配。”
“幸幸问道士,幸幸还有燕子双双的福分?他说君方盛年,何患无妻。”
幸幸莞尔一笑,辨不清他话中真假,索性不辨了。
船划到中央,又漂向西岸。
西岸植着一排橘子树,树干上爬着暗沉的绿沈色,老而虬曲。
此时正是橘子树开花时节,橘树花的香气飘在江岸上空。
甘馥的、浓郁的香气,传入鼻官里,流进肺中,犹如一场轻盈曼妙的梦,将人套在了如梦似幻中。
船经过西岸时,谢择枝站起来,摘了一朵橘子花。
幸幸凝然望着谢择枝,他摘花的那瞬间,居然莫名使幸幸的心为之一动。
好像他把一树香气一树幻梦摘下来,放在幸幸心头上。
“纪姑娘喜欢橘树吗?”他问,把橘子花递给幸幸。
“幸幸不喜欢橘树啊。”幸幸捏着橘花,嗅了嗅,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你是问幸幸喜不喜欢橘子吧?”幸幸猜测道,自问自答,“橘子好吃,橘子花也很香。”
忽然醒悟似的笑一笑,“这样说起来,橘树好像也很可爱。”
“橘树可爱,纪姑娘也很可爱。”
男人呐,到了谢择枝这岁数,十之有九,都会变成他那样老道到些许圆滑的男人。
但是,谢择枝资容俊爽,气质沉稳,文雅随和。
他夸幸幸,幸幸并不觉得反感。
幸幸在见谢择枝第一面时,便几乎一见钟情。
他和幸幸订有婚约。
他三番五次来找幸幸,是为了让幸幸熟悉他了解他,和他成婚。
然而,这桩婚事成不了。
因为,幸幸头脑清醒。
谢择枝这儿也好,那儿也好,连话也讲得周正高明。
但幸幸早早地醒悟,不管谢择枝是老道圆滑还是工于心计,总之不是二十出头的心思单纯的年轻人。
幸幸自认为琢磨不透对方心里想的什么,生怕落入谢择枝的如意算盘中,望而却步。
幸幸可没有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幸幸只是对自己有个清醒的认知,才情外貌优越的谢择枝不缺女人,答应续娶幸幸为妻,肯定不是因为婚约那么简单。
何况,幸幸和兄长事先都没听说过婚约。
谢择枝不是幸幸的良配。
幸幸骤然心伤。
要是让他知道,兄长到现在还在妄想,把他的眼睛剜下来,泡到冰水里,和张如冰的一起放在横梁上,他还会对幸幸好吗?
要是让谢择枝知道,幸幸为虎作伥,帮兄长残害了那么多条性命,他还会喜欢幸幸吗?
6
若是谢择枝知道幸幸心里想的是这些,若是他知道挖空心思对幸幸好,幸幸却时刻提防,对幸幸越好越提防,估计他得气死。
从北湖回来,幸幸请谢择枝到家。
将他送给幸幸的那些礼物,都垒在一起。
“谢公子,俗语有云,无功不受禄。你给的东西太多太多,也太贵重,幸幸实在受之无名,受之有愧。”
幸幸如看一件很可怕的物事似的看着琵琶,心里着实发痒,好想再拨一次弦。
不仅是琵琶,他送的其他东西,都是幸幸心心念念想得到的,幸幸却坚定地说道:“幸幸委实不敢要府尹大人的东西。”
“你把送幸幸的东西都带回去吧,好吗?”
不等谢择枝开口,幸幸拿起上次他给的紫檀木盒,往他手上塞。
他接过来,笑了笑,随手将木盒摆到了桌上,同装饰华丽的琵琶放在一起。
两份价值连城却只为博美人一笑的礼物,可是显然再名贵,也无济于事。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但谢择枝非但没垮下脸色,反而好性子地笑着问道:“一盒子珠钗玉饰抱起来是不是很沉?”
幸幸接不住话,只是凝望谢择枝。
“幸幸,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些样式,还是不喜欢别的什么。你告诉幸幸,幸幸拿回去,给你换你喜欢的。”
“幸幸没有不喜欢这些钗子、步摇、花钿,还有认珍珠、人参、琵琶,但幸幸实在不敢要。”
幸幸急了,皱起细细长长的眉毛,“你今天不把它们拿回去也没关系,幸幸送到府衙或者你的官邸去。”
谢择枝笃定地一笑,“幸幸不会收的。”
“那幸幸就把这些送到别的地方去,不管送到谁那儿,送给谁都不重要,反正幸幸不会把它们收下来好好保管着的。”
语调里明显表露着抗拒。
谢择枝收了笑,黑漆漆的眼眸像月夜下的枯井,透着诡秘却引人的气息,“你讨厌幸幸?”
“不,幸幸不讨厌你。”
幸幸别过头,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幸幸只是害怕,你送那么多,偏偏迎合了喜好的东西给幸幸,幸幸害怕。”
谢择枝追问,“怕什么?怕幸幸对你图谋不轨?”
“幸幸对你可没龌龊的心思。幸幸只是想投其所好,讨你的欢心,让你高兴,就那么喜欢。”
默了半晌,谢择枝字字道,“图谋不轨这词也太下作了,可不是幸幸的作风。幸幸只是想,讨好你。”
幸幸欲哭无泪,心旌颠颠簸簸、摇摇晃晃,只觉得心上漫起了一层层风浪,澎湃汹涌,随着猎猎响声,扑打着心房。
幸幸想幸幸是完了,谢择枝的话好动听,好生叫人感动。
不管是真是假,好叫人受用。
好喜欢谢择枝啊。
喜欢到即使不能放下怀疑,也想和谢择枝在一起。
生生世世不分离。
可是幸幸的手上沾满了血,一旦幸幸的真面目被揭露,这一切都会沦为泡影流沙。
幸幸跟谢择枝说着话,蓦地,闯进一列壮汉,穿着捕快衣裳,佩戴一把朴刀。
带头那个,脸上划拉着一道长疤。
“你们怎么来了?”谢择枝也意外他这班手下突然的到来。
捕头向谢择枝见礼,“回府尹大人,通判大人发现了事关张公子命案的新线索,着我们来抓纪云霓。”
“你们有什么凭据?”幸幸高声嚷道,状似激动,实则想叫兄长听见,赶快逃走。
捕头淡淡道:“有人在十月初三晚上,看见纪云霓在北湖,和张如冰说话。”
7
兄长被捕快们捉走。
谢择枝不好明面上徇私枉法,承诺幸幸会让人在牢狱中关照兄长。
幸幸女儿家一个人住不大安全,让幸幸跟他回官邸暂住。
谢择枝的官邸比想象中气派。
光是围墙就有一丈高,粉墙青瓦,秀气典雅而不失官家威严。
谢择枝带幸幸进去,幸幸像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四处张望。
才走到第二道莲花门里面,老远就看见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面含笑意向我们走来。
只是,在她看见谢择枝牵着幸幸的手时,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眼睛里迸发出刺骨的寒意。
“大人——”
那女子柔柔地唤了一声。
幸幸不敢拿正眼看那女子,畏缩在谢择枝身后,问道:“府尹大人,她是谁啊?”
谢择枝一只手任幸幸抓着,另一只手已抚上那女子的鬓角,“这位是幸幸的如夫人。”
“来,幸幸给你们介绍一下。”
幸幸霎时如被雷击中,惊愕不已,这,他从来没有跟幸幸说过他有小妾。
不过确实,幸幸也没问过。
谢择枝与他的如夫人说,暂时安排幸幸住在他们府上,希望她能够好好照顾幸幸。
如夫人一口银牙快咬碎了,挤出个“好”字。
她吩咐她身边的丫鬟,收拾出一间房间,好让幸幸今晚住下。
幸幸坐在干净而陌生的房间里,视线顺着敞开的窗户飘了出去。
而今,兄长身在狱中,不知道状况如何。
谢择枝,他居然有房小妾,不,怕是不止一房。
幸幸不得不多想,明白是幸幸之前把谢择枝想得太好,所以,在发现他有位妾侍时,心里产生了好梦易醒的感觉。
幸幸想得太入神,没有察觉到如夫人顾采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幸幸身边。
她来这里,一是为了发泄不满,二是为了示威。
“幸幸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凡是进了这间官邸,你就得听幸幸的。”
她不敢明着和谢择枝发脾气,转而,给幸幸一些难受尝尝。
诚然,她是个美丽女人。
面若银盘,皮肤细腻。
眼睛很饱满,瞳孔中泛着盈盈的水光,像一颗荔枝。
然而,她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蠢货。
装都不装一下,直接跑到幸幸面前,耀武扬威来。
幸幸唯唯地点头。
眼睛里满是她这张明艳却眉头紧蹙的脸。
晚上的月儿躲到乌云后头去了,夜晚静幽幽,四围漫过来令人窒息的凄冷。
幸幸穿着白日的衣裳,坐在屋内的楠木桌旁。
初到这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房间里,还不能即刻适应。
脑海里,又出现顾采撷表情愤懑的瑰丽面庞。
桌上点着一盏灯,燃烧微弱的光。
幸幸凑上前去,将灯吹灭。
顾采撷,美人儿,幸幸来找你了。
去找顾采撷之前,幸幸特意路过谢择枝的卧房。
确定谢择枝在他自己的床上,而不是顾采撷那里时,幸幸安了心。
今天黄昏还不到的时候,幸幸已摸清这座官邸的布局。
幸幸身如鬼影,走到顾采撷房外,蹑手蹑脚地从怀中摸出一支迷烟。
等烟吹入房内,过上一刻钟,幸幸便可以进去,用一把兄长也有的小刀,剜下顾采撷的眼睛。
先用刀戳她的喉咙,割开,斩成两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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