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青忙里忙外跑了几大圈,几乎绕遍半个京城,始终没有找到闫婉的身影,茫茫人海也甚至找不到一个目击者,他整个人都宛如陷入某种情绪怪圈,格外慌张无措。
走在路上见到一个人就抓住,询问对方有没有见过一个白衣服的姑娘。
直到不知不觉都快踏出了城关的大门时,被匆匆赶来的王崖骑马拦在面前,王崖厉声怒斥王青停下脚步。
彼时王青已是浑浑噩噩,神情呆滞,嘴里只会不停的重复着一句话:“我要去找她,我要去找她…”
王崖眉头紧锁,翻身下马,冲上前就是一记重拳打在亲弟弟的脸上,气得不行连粗口都爆出来了,“蠢货!你他娘的清醒一点!”
但此刻脸部传来的剧烈疼痛不但没有唤醒王青理智,反而越发刺激起他的愤怒,回手一记肘击打在王崖腹部,力道之强劲,将人瞬间逼退数步,完全可以看出他内心有多么的急躁易怒。
王青回以怒吼,像是在宣泄心中压抑的情感:“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弱女子失踪了!被什么人绑了都不知道,如果出了事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冷静!”
天色早已彻底暗了下来,夜幕低垂正是百姓闲余散步游街之际,幸而城关大门偏远,居住者不多,王家两兄弟互殴的场面没人瞧见,否则明日定是漫天闲言碎语。
王崖平生第一次被一直敬爱他的弟弟顶撞,先是不可置信,随后便是怒不可遏,如铁块般的重拳狠狠打在王青腰腹,紧接着抬脚又是猛然踹在其胸口,将后者硬生生踢退好几步,重重地摔倒在地。
王崖弯身抓着他的领子,迫使两人对视,“现在,能不能冷静点?”
僵持片刻,霎时王青整个身体都像泄了气一般软了下来,他神情恍惚,双眼失神望着自己的哥哥,过了好一会才像找回了声音,哑着嗓子道:“哥,怎么办?她不会武功,身子骨又弱,性子那么倔,不会说软话求饶,如果被人被欺负了…又或者被杀了…那该怎么办?”
王崖眼神复杂,默然不语,只是静静地倾听着他的絮絮叨叨。
“哥,当初我什么都不懂,你让我跟着晏王殿下去西蛮,一呆就是这么多年,从新兵蛋子爬到晏王身边的位置,再难再恶劣的事情我都咬牙忍下来了,从来没向你,没向家里求过什么。”
“可是哥,我是真的喜欢她,得去把她完好无损地找回来,算我求求你了,可以吗…”
听着面前的青年犹如孩童时期一般,一声又一声地叫着哥哥,王崖不由自主松开了手,莫名有些不敢看向王青的脸,那脸上写满的痛苦之色,让他心中莫名生出几分胆怯与酸楚。
王崖嘴唇动了又动,半晌都没有发出声音,只能无可奈何地闭上眼,强行按耐住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那些伤人真相。
他想说,其实闫婉没有那么柔弱,也没有那么简单,最好对她避而远之。
只是现在对着自己的血亲手足,怎么也说不出口来。
姗姗来迟的李厉客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王青表情哀恸,穿着的不合身的侍卫衣服上面满是尘土,似乎在恳求着王崖什么,而王崖欲言又止,眼神相当复杂。
李厉客感觉气氛有些压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到王崖侧目而视,瞥见了他才站起身,问道:“你找到闫婉下落没有?”
李厉客立马摇头,又很快道:“但是派出的手下跟百姓问话时,找到了一个在西街见过那位闫姑娘的老头。”
“老头说他看见一个穿着白衣服的小姑娘,曾在火势最凶猛的时候独自进了晋府后门,然后再也没有出来过。”
他这句话宛如深水惊雷,让地上的王青猛然弹起。
王青与兄长对视一眼,撒开腿就跑到他骑来的马前,轻松翻身上去,一勒疆绳,一人一骑就朝着西街方向离开了。
李厉客回头看了一眼王青逐渐缩小的背影,又转过头来,看着面前的顶头上司,“青兄弟这是…?”
他刚眨巴了一下无辜大眼,就发现手中牵马的缰绳不翼而飞。
王崖面无表情地骑上了他的马,赫然道:“先行一步,尽快跟上。”
说罢,他也潇洒离去,徒留李历客一人在夜幕下独自迷茫。
李历客稍作停顿了一下才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苍白,朝王崖的背影喊道:“大人!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忘记说!晏王殿下发飙了!”
只可惜王崖速度太快,完全没来得及听见他这句话。
于是,两兄弟前后脚刚踏进西街入口,就被面前的阵仗惊得不轻。
从他们所处的街口到十里以外的街尾,挂满明灯,目光所及,入眼皆是重甲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封锁了整条街道。
而那些重甲士兵的穿着和面貌,他们两兄弟再熟悉不过了。
鹰军一营精锐,足上千人。
见王家兄弟二人前来,守岗士兵皆同时整齐行军礼,“参见王统领,王副将!”
王崖面色隐晦,皱眉问旁边最近的士兵道:“殿下何时来的?”
王青就没有他顾虑那么多,一拍马背就冲进街中,朝早已沦为一片废墟的晋府飞奔而去。
因为身份在此,士兵们倒是无人敢上前阻拦,王青愈发加快速度,就在马上到达晋府大门时,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那片烧得只剩屋脊的土堆前,点了许多照亮的灯笼,梁衍就在灯笼下抱臂而站。
听见达达马蹄传来,他面无表情地抬眸看向来人,嘴角平直紧抿着,高挺的鼻梁切割开光与暗的分界,浑身上下那种即将爆发的戾气显而易见,宛如天上神明一般,冰冷又不近人情。
王青猛然勒马,一股脑从马背跳下来,将礼仪都抛之脑后,朝梁衍快步走去。
王崖也紧随其后,将马绳随手甩给士兵后,比王青更快地走过去,无比高大的身形瞬间将王青挡在身后,他朝梁衍双膝跪地,拱手道:“殿下,到现在也没有找到闫婉的下落,是属下办事不利,罪该万死!”
王青看着哥哥的背影,毫不犹豫地跟着就跪了下来,膝盖用力磕在石板路上的声音格外响亮。
“对不起衍哥,是我没用。”
梁衍垂眸看着齐刷刷跪地请罪的两兄弟,缓缓开口,语气直降冰点,“时间,地点。”
王崖思索片刻,回道:“方才侍卫寻到目击者,称是火势最旺的时候,闫婉一个人进了晋府的后门,据她考完离开贡院时间推算,是申时。”
梁衍并未回复他,只是听了之后,面无表情越过地上的两人,旁边士兵见状立马牵上一匹通体纯黑的骏马,双手捧着缰绳递上。
王青一愣,连忙道:“衍哥去哪!”
梁衍头也不回,动作飒气利落地翻身上马,声调毫无起伏地扔下两个字,便离开西街扬长而去。
他说的是,“杀人。”
…
王青身体僵硬数秒,立即也起身上马,追了上去。
这一次王崖没有阻止他,只是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自己的前方,刚才梁衍的站定之处。
大理寺的人将尸体全部带回去检查了,此刻晋府敞开的破烂大门里,却露出比之前更加面目全非的房屋,火痕干裂的石块掉落满地,地面上也多一个巨大的洞口,俨然是被人连砖带瓦翻了个稀巴烂,顺带还掘地三尺。
他的目光在满地狼藉中,依稀看见四条不甚清晰的车轮印,从偏门延伸进来,一直绵延到刚挖开的地洞前断了痕迹。
王崖走进院子中,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准确无误得扔进地洞,听着石子碰撞石壁,最后清脆落地时,他终于心中有了答案。
“大人你太过分了…”李历客气喘吁吁地出现在身后,“都快跑死我了!”
他边走边用手扯着衣领扇风,四下环顾后,疑惑道:“咦…晏王殿下呢?”
“青老弟也不见了,他们两位干什么去了?”
王崖垂眼望着自己面前的洞,良久才开口,莫名其妙来了句:“你觉得一个人要有多聪明,才能预算到未来会发生的事?”
李历客不明所以,带着满腹疑惑回答道:“大人,您这话说得…这已经不是脑子聪明的问题了吧?算得到未来走向,完全可以称得上半仙了嘛。”
他话毕,见面前的上司久不作声,下意识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踩到了王崖的雷区,余光瞥见地面上这个巨大的洞口,连忙转移话题,找补道:“这个洞是刚才晏王殿下亲自砸开的,还往里面察看了许久,大人如今可是有什么发现吗?”
王崖终于有了动作,伸出手指向石洞中某一处,李历客忙不迭地走过来,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弯腰低头去细看。
在离洞口不足五寸的崎岖石壁上赫然被人刻了几道古怪的痕迹,弯弯曲曲交错着,最终汇集到某一个刻痕最深的圆点上,像极了一副简易的地图。
李历客猛然抬头,极度的震惊使他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一句脏话。
终于反应过来后,他追问道:“这到底是什么?!”
王崖侧目望他,一字一顿道:“半仙的求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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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回京(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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