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公看她的眼神,小眼睛后面藏着某种东西,江莫幽的直觉意识到危险。
夜静更深,江莫幽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西次间里栀枝已经睡着了,坐了一会,后背微凉,思忖着吕公公当时没有说出来,此人看似城府极深。
再也睡不着了,天快亮时,迷瞪了一会。
起来洗漱,觉得头发胀。
吃过早膳后,留珠端着盆,在小水井边洗衣裳,洗昨晚小姐穿的衣裙和手帕。
天气好,洗干净晾晒在院子里。
江莫幽昨晚没睡好,侧卧在榻上补眠。
栀枝坐在窗下绣手帕。
秋娘走过去,看栀枝绣花,问;“你绣手帕?”
“给小姐绣的手帕。”
秋娘有点意外,小姐一直随身带着她绣的手帕,突然要栀枝绣,盘算着小姐是不喜欢手帕的绣花样,自己亲自画了,交给栀枝绣。
小姐对她的针线向来是满意的,从宫里回来,不知何故突然让栀枝做针线。
走出房间,来到院子里,看院子里晾晒的衣物,飘着一方手帕,手帕一角绣着梅花,不像是留珠的。
江莫幽睡到下午方醒了,秋娘没在屋里,从窗户看外面院子里无人,栀枝放下绣布,“小姐醒了。”
倒了一盅温茶,端给她,江莫幽口渴一口气喝干了,栀枝笑着说;“小姐睡觉时,二小姐来了几趟,说来奇怪,二小姐镇日粘着小姐,不粘太太。”
连丫鬟都看出来,继母蔡氏也好生奇怪,对亲生女儿极冷淡,年幼的孩子半懂不懂的年纪,却能分辨出亲疏。
江莫幽姊妹同蔡氏疏远,父亲似乎不愿意她接近蔡氏,一年中有大半年蔡氏生病,极少出门应酬,不出主院,家中事务由管家打理。
江莫幽下地,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笔墨纸砚,她对人脸过目不忘,那晚火光映着,清楚地看见杀害母亲太监的长相,凭着记忆画下来。
栀枝坐在窗下绣手帕,偶然看一眼,小姐画时,眉心微蹙,不似平常舒展,不知小姐画的什么人,小姐不召唤,栀枝识趣地不走到近旁看。
最后一笔,极用力,蘸着饱满墨汁的笔锋透过纸背。
这时,一个媳妇匆匆走进院子,西次间开着窗户,媳妇站在窗下,对窗里的栀枝说:“广平侯府世子派家下小厮求见姑娘。”
“让他进来。”屋里传来江莫幽的声音。
画像墨迹干了,她把画像夹在纸张中间。
广平侯府赵澈的贴身小厮南风,进门施礼,“奴才奉我家世子爷命,江姑娘说有一本绝版的书借给世子爷,我家世子爷命奴才来取。”
赵澈绝对不是为了一本书,江莫幽心中了然。
对栀枝说:“取一本书来。”
栀枝问;“小姐,娶那本书?”
“随便拿一本。”
南风机灵地瞄了一眼江莫幽,江莫幽从桌上拿了一张洒金粉笺,闲来无事地折了一个小船。
栀枝随手拿了一本书出来,江莫幽接过,把刚叠好的小船夹在书页里,“告诉你家世子爷快点看,明日还回来。”
什么书这么金贵,看一日便追着要还,南风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双手接过,“奴才转告我家主子,我家世子爷四岁开蒙,看书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先生教的课业倒背如流……..”
栀枝自作主张地拿了一块碎银,塞在南风手里,“姑娘赏你喝茶水钱。”
喝茶水润润嗓子好吹牛。
南风打千,笑着说;“谢姑娘赏!”
书借了,南风回去交差,乐颠颠地走了。
江莫幽心想,赵神童能明白她的意思。
皇宫里,吕公公对太后姜妤说:“奴才眼拙,那个假太监换了女装,姑娘们人数众多,奴才不敢妄断。”
吕公公眼皮下垂,遮挡住微黄的眼珠。
把一份名单呈上,“这是曾经离开过正殿的姑娘的名字。”
太后姜妤把手帕上没绣名字的名单和这份曾出去过的人名单放在一起,圈出交叠的部分,又参照吕公公指认的宫女的身量,在名单上划掉高矮胖瘦,剩下的人同吕公公形容的相符。
所有的不可能一一排除,剥茧抽丝,隐藏的那个人慢慢地浮出水面。
一共剩下六位姑娘,太傅府的江姑娘,太医院院□□的魏姑娘,冉国公府的穆姑娘,工部侍郎府的徐姑娘,五城兵马指挥使莫将军之女,太医院院使之女庄姑娘。
后宫大总管冯进把侍候六位姑娘的宫女带进来。
首先是服侍冉国公府穆姑娘的宫女回话,“穆姑娘出去盏茶功夫就回来了。”
总管冯进说;“奴才核实了,几个宫女太监证明穆姑娘没说谎,没有作案时间。”
姜妤在名单上划掉一个名字。
然后是侍候工部侍郎府徐姑娘的宫女回话,“徐姑娘出恭,奴婢陪着徐姑娘去的,完了直接回殿上了,没去旁的地方。”
总管冯进说:“徐姑娘出恭,离开大殿,但没离开凤祥宫,可以排除徐姑娘的嫌疑。”
名单上又划掉一个。
剩下四位姑娘,服侍太傅府江姑娘的宫女上前回话,“江姑娘出去时,奴婢收拾桌上洒了的酒水,没看钟点。”
“大概是什么时辰?”太后姜妤问。
“戌正左右。”
“江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姜妤盯着她问。
“大概三刻钟左右。”
其实江姑娘出去比三刻钟时候要长,宫女不敢撒谎,但是打了埋伏,大太监要责罚她时,江姑娘替她求了情。
大太监吕公公说;“江姑娘说她在殿门口看见廊下宫灯熄灭了,太监抬梯子点燃宫灯,奴才问过了,却有此事,时间对得上。”
后宫大总管冯进又说;“五城兵马指挥使莫将军之女莫姑娘酒宴开始不久便出去了,奴才问了,她说嫌殿上聒噪,不喜人多,在皇宫里随便走走。”
“太后……”
冯进看太后有些分神,提醒了一句,姜妤回过神来,“莫姑娘去何处,有没有宫人跟着?”
冯进回道;“有个小太监跟着,莫姑娘打发走了。”
“就是说没有什么人证明。”
“是”这宗纵火案关系重大,莫将军虽说是皇上和太后的亲信。冯进也不敢替他打马虎眼。
“莫姑娘是什么时候回到凤祥宫的?”
“禁军封了凤祥宫后回来的。”冯进问了宫女太监。
姜妤执笔划掉了莫姑娘,这个看似最有纵火嫌疑的人。
看吕公公和冯进瞪着眼看,解释说;“纵火之人得手后,应当赶快回到凤祥宫,如果是莫姑娘放了一把火,还能如此沉得住气,哀家倒是佩服得紧。”
二人恍然大悟,如果真是莫姑娘所为,那莫姑娘无异于引火烧身,莫不是疯了,这样推断,莫姑娘的嫌疑反倒撇清了。
吕公公看记载,说;“太傅府的江姑娘和太医院院使府的庄姑娘还有太医院院□□的魏姑娘,出去和回来的时辰差不多,三位姑娘亲口说的,有宫女太监证实,另外江姑娘说看见魏姑娘了,但是魏姑娘没有看见江姑娘。”
姜妤美目微眯,“这可巧了,三个人先后出去,又先后回来,勤德殿走水时,正好不在殿里。”
太后姜妤把芊芊素手放在一叠手帕上,对内宫总管冯进说:“宣金氏秀坊的绣娘金桂芳进宫,宣皇商薛行周进宫。”
金氏绣坊是京城最大的绣坊,天下有名的绣娘都在金氏绣坊里,金氏秀坊坊主金桂芳,绣技堪称天下第一。
薛行周是制香高手,闻香能辨别其中香料的成分,在京城开一间最大的香料铺子,供应皇宫香料。
从手帕上甄别,来判定纵火之人,以二人的经验,定能从手帕上发现蛛丝马迹。
一乘女眷的小轿从京城北街出来,到庄府门前停下,轿子里的魏姑娘掀开门帘看了看,下人进去通禀,一会小轿进了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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