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凌保予呱呱坠地,老太太知道儿子的德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总之,凌保予这辈子跟他爹一样,千顷地里一根独苗。不得不说,老太太真是个狠人。彼时,老太太的身子骨已经是不行了,恁是拖着病躯,四处奔走,将凌保予世子的爵位给请封了下来,之后,憾然长逝。
老太太一去,颍川侯府再无人能辖制得住凌泽川。他简直彻底放飞自我了。单就女人这一项,颍川侯府后院的女人比当今陛下的后宫都多多了。
侯夫人搂着儿子默默垂泪。事情也不复杂,这不是京城如今都知道今科探花赵钟的妻子穆月是镇北王之女了么,前两天,人家还被册封为福慧郡主。说起镇北王府与闺女相认的过程,那就离奇了。京城各家茶楼酒肆这些日子见天地说这个,上来就是“话说那日福慧郡主被颍川侯府马车相撞”云云,再说到颍川侯府,京中人人能说出两段颍川侯的风流韵事来。尤其是这回,那马车出事分明就是颍川侯府后院小妾作妖惹出来的。乖乖,“颍川侯府后宅小妾险些害了镇北王府家的福慧郡主”,简直京城热搜榜头条好不好。
于是,御史们纷纷出来弹劾颍川侯。说他修身不谨,齐家无能,更别提治国平天下了,那跟他隔着十万八千里呢。更有些个御史直接上奏请旨撤了颍川侯的爵位,人家把圣人之言都搬出来了,“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谋大,力小而任重,鲜不及矣。’自颍川侯既任以来,十数年间屡屡生事,未尝有一日为陛下为朝廷为百姓分忧。其人寡廉鲜耻,实不堪侯爵之位,肯请陛下削去颍川侯之爵。”
自来削爵不是小事,元正帝没有当堂应允,当然,也没有当堂回绝。这就是在考量了。侯夫人穆芷的哥哥襄阳奉国将军穆泽当时也在早朝之上,吓得直出冷汗。心中暗骂,凌泽川你个遭瘟的,害了我妹子还不够,还来祸害我外甥。待下了朝,匆匆忙忙赶到颍川侯府,将事情道与妹妹。
穆芷惊讶无比“谁啊,哪个御史心肠这么坏,上来就要夺我家的爵位?”
穆泽一脸便秘状:“这人姓刘”
“姓刘”,穆芷不明所以,“他跟我家有过节吗?”。
“过节大了,你忘了你们府上从前那个史姨娘了?如今,那刘家儿子考上了进士,入了朝堂,做了御史,可不就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嘛”。
穆芷恍然大悟。
说起来这又是一桩因为颍川侯后宅风流韵事引发的流血事件了。多年前,颍川侯后院有一位颇为得宠的史姨娘。这位姨娘是京郊人士,他爹是个员外,家里薄有资产。她家的田庄挨着的是一位刘姓人家的田庄,这刘家有双儿女,儿子在读书,女儿颇有姿色。史姨娘的爹看中了刘家的田地,她兄长看中了刘家的女儿。无奈刘家儿子中了秀才,只得作罢。后来,史姨娘进了颍川侯府做了凌泽川的宠妾,一切就不一样了。别看颍川侯府在朝堂上没有位置,但在普通百姓的眼里,那是高高在上的存在。于是乎,史家父子抢了刘家的田地,霸占了刘家的女儿,还打伤了刘家两口子。那刘家儿子从书院回来,闻说此事,一纸诉状将史家告到京兆尹衙门。那史家先时还想抵赖,非说什么刘家自愿,两家有亲,不过是提前收取嫁妆而已云云。没想到那刘家女儿是个烈性的,为证清白,撞柱而死。事情大发了。最终史家被判抄家流放,史姨娘被休回娘家,颍川侯府也吃了朝廷的挂落,受了申斥。刘家儿子觉着若不是颍川侯为虎作伥,这场悲剧断无可能发生,自己的妹妹也断不能少小年纪就断送了性命。
穆芷黯然,“那先前弹劾凌家的,也是他了”。她说的是当初凌家马车撞了穆月后,当时也有御史上奏弹劾,不过彼时,赵家声势小,凌家又亲自去陪了罪,当事人都不说什么,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实这回,赵家也始终没有说什么,赵家和凌家母子处的好,凌保予这个干爹都快走马上任了,穆芷也隔三差五叫儿子捎些东西过去,并没有生分。镇北王虽则厌恶凌泽川,不过对凌家母子也没有不好的话来。
然而,朝堂之上,有很多事不是你不想就不会发生的,更何况,这些年凌泽川身为侯爵,大事不犯,小事不断,如今大臣们纷纷弹奏,帝王也要认真考虑一下的。
兄妹俩合计了半晌,最后哥哥穆泽说道:“解铃还须系铃人,为今之计,怕是只有赵家能解这个困局了”
凌保予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是觉得心里委屈,心里难受,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赵府,呜呜的哭“穆姐姐,小妹姐,我家的爵位要没了,呜呜。。。。。。”
赵钟日日在翰林院闭门读书,穆月和赵灵在家安安生生过日子,还真不知道这事。要穆月和赵灵两个说,这事儿其实真不至于。不只是赵家人觉得不止于,连镇北王也觉得如此。属实说,要是朝廷真的因为“颍川侯府的马车冲撞了福慧郡主”而被削爵,那穆月,那赵家以后也不用在京城立足了,就是镇北王府以后也得被架在火上烤。虽是冲撞,但毕竟没出事,且事后人家侯府母子还曾亲自登门致歉,诚意十足,即便这样还要被削去爵位,这可是侯爵之位,以后这满京城的人,这朝堂上的人,如何看待他镇北王府?
于是,一日,元正帝找镇北王聊天,论及此事,穆怀就说了,“若因着撞车的事就要削去凌家的爵位,老臣以为那是大大的不妥。且不说,小女和外孙并未伤到,就说事情发生之后,凌家母子第二日就亲自登门道歉。赵家不计前嫌,并没有怪怨。那凌保予后来日日到赵家陪孩子,说是还要给我外孙当干爹呢。那孩子我在赵家也见过,是个纯良的。说起来他娘还是出自宗室呢。”
“如今倒也不全然是为着福慧的事”,元正帝指着一摞奏章,叹道:“御史们把颍川侯这些年所犯过的事逐一抄录下来,挨个参奏,京城的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舆情啊”
穆怀心说他娘的,你凌泽川差点儿害了我闺女外孙,难不成老子还要给你说好话。心里暗暗寻思一番,斟酌道:“陛下说的是,自来物不平则鸣,颍川侯这些年来劣迹斑斑,老臣也是有所耳闻。只是朝廷削爵是大事,素来无重罪不削爵,想是那颍川侯也是知道的,故此这些年来才有恃无恐。不过,老臣仿佛记得,他家这爵位到下一代该降爵承袭了吧,说起来,老臣觉得要是来日那凌保予承了爵位应当比他爹要好些。”
老爷子这番话顿时给了元正帝灵感,是啊,要是不治颍川侯吧,舆情说不过去,要是真削了爵位,礼法说不过去。朝廷行事自有章法,也不是元正帝的一言堂。索性折中来办,夺了颍川侯之爵位,叫他儿子降爵承袭。如此对朝堂对百姓都有交代,亦可以儆效尤。
凌家接到圣旨,都傻眼了。
穆芷喜极而泣,陛下圣恩,这可真是喜从天降啊。别看这侯府世子说起来好听,其实就是个万年老二后备军,啥也做不得主。只要一日不做上正位那一日就是悬着的。这可好,先时一直担心怕家里的爵位一旦被朝廷收了,自己儿子文不成武不就的,那就是个彻底的白身了,日后还有什么前程可言,怕是连娶媳妇都成问题。如今,儿子竟然提前上位,真是再也想不到的。
哈哈哈哈哈哈,新鲜出炉的颍川伯府老夫人,先颍川侯夫人,穆芷,大笑三声。第一时间不是大开中门,大摆宴席,大宴宾客。而是,把先颍川侯——现在的白身,是的,朝廷的旨意就是这么说的,削去凌泽川侯爵之位,由其子承继伯爵之位,把自己的丈夫并后院一干姨娘侍妾通房丫头们全部打包撵去别院。然后,看着空旷的后院,深吸一口九月的凉气,瞬时觉得心旷神怡,二十年的抑郁一扫而净!
穆芷的这一番操作,属实说,是不符合时下礼法的,然而,奇怪的是竟然没人跳出来说话,连凌氏本家的族亲们也无人出来说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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