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诗黎刚出主宅大门便发现下起了细雨,空气中传来潮湿的气息,雨滴落在花园喷泉的少女雕像上,仿佛少女在垂泪。
她细眉微皱,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接过佣人手中的雨伞,清风吹来,轻雨溅起细细水花落在梁诗黎身上,弄脏了裙摆,像是蝴蝶清透莹白的羽翼垂落。
梁诗黎原以为自己洗完澡后便可以冷静下来。但她发现自己不能。
她微微垂眸,葱白修长的指节快速跳跃。
“周晋岱怎么这么讨厌啊!”
梁诗黎以为贺芹会和自己一起骂周晋岱,却没想到她发了个惊恐的表情。
“你可别招惹他。”
没等梁诗黎问,贺芹便发来一大堆消息。
“整个京圈都没人敢惹的男人,除开周家在京城的地位外,他手段狠辣对待敌人毫不留情。”
“不对,他不是你未婚夫的大哥吗?”
梁诗黎轻轻按下旋钮,倚在升起的床背上,简单概括:“未婚夫逃婚,周晋岱来道歉,我让他代替他弟弟结婚,他拒绝。”
没等梁诗黎说更多,贺芹的电话便来了。
“梁诗黎!你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
“你知不知道这些年有多少人往周晋岱身边塞女人,上一个连周家正屋都没进就被扔出去。”
“我觉得他可能喜欢男人吧。”
贺芹后知后觉地尖叫了声,差点震破梁诗黎的耳膜,“你你你你,周晋彦逃婚了???”
梁诗黎轻轻揉搓耳朵,她垂下的眼睫像是蝴蝶翕动下的翅膀,忽然多了些柔软与脆弱,懒懒散散地答:“是啊。”
贺芹略显夸张地说:“他们两兄弟一定喜欢男人。否则追你的人能从港岛排到京城,拿着爱的号码牌等你。”
她和梁诗黎从小一块长大,知道乍然间被退婚,梁诗黎心里一定不好受。真的是,太突然了。
梁诗黎虽然知道贺芹这是在安慰她,却还是被逗笑了,嗔道:“怕是整个港岛的男人都不如你会说话。”
“知道了,我不会再招惹他的。”
“以后我离周家的男人远远的。”
回到酒店的周晋岱摘下腕上的飞轮腕表,情绪讳莫,眸里一片冷寂,周晋彦给他和周家都出了一个难题。
闹不好,两家亲家不成反结仇家。
梁正业身为港岛首富,与政商各界人士结合紧密,虽说他不会公开反对周家,但若是暗地使绊子,周家今年与港岛的合作便会阻碍重重。
思忖间,特助蒋志禹接完电话后,露出一丝喜色,快步走到周晋岱面前,替他拿过衣服挂好,道:“周先生,找到乔姨的女儿了。”
落了一夜的雨,终是停歇。
梁诗黎辗转一夜没睡好,刚睁开惺忪迷离的眼,便看到吴糖糖发来的信息。
“他又打我了,快救救我!”
她看到消息,面色一沉,眼中氲着怒火,但她素有教养,张嘴却只吐出一句:“垃圾。”
“你现在在哪?”
“我躲进了房间。”
“你躲好,千万别开门,我马上来。”
梁诗黎随意套上衣服,拎起包,路过碰见佣人时喊道:“帮我和爹地说一声,早饭不吃了。”
她以堪堪不超速的时速赶到时,吴糖糖的老公邱楚雄正在不断敲击房门,嘴里吐着污言秽语。
“再不开门,我就把门砸了!”
“你敢!”
等邱楚雄转过身时,梁诗黎还是被他猩红残狠戾的眼神吓到。这是偏窄的小巷,邻居习惯了他家争吵打架根本没人会管。
她在路上已经打电话给金枝,金枝正带着人赶来。
“死三八,别管我们的闲事!你是不是想找死?”
梁诗黎从小到大都是温室里精心娇养大玫瑰花,从没听过这种话,闻言瓷白的脸上浮现淡粉色,又羞又愤。
即使不施粉黛,依然美得惊心动魄,这是不属于这条巷子的娇矜华美。
邱楚雄不由看呆了,手不安分地往梁诗黎脸上划去。
随着邱楚雄的步步逼近,梁诗黎一点点后退,不小心踩空台阶,身体不由自主地倾斜,就在将将倒下时,有一双坚实遒劲的手托住了她的纤细瘦弱的腰。
惯性带来的影响让她的脖颈不自觉后仰,侧靠在对方紧实健硕的胸膛,耳边传来空谷幽涧般清润的声音。
“小心。”
梁诗黎心微不可查地颤了颤,反应过来后马上拉开距离,莹润的耳垂悄然晕开一抹胭脂色。
微微抬眼,道谢的话陡然停住,瞳孔骤然缩紧,后知后觉地感到脚踝传来阵阵刺痛,“嘶”了一声。
周晋岱望了眼梁诗黎,深邃的眉眼微不可见地皱起,道:“我送你去医院。”
又对着一旁制服邱楚雄的助理说:“你留下来收拾。”
梁诗黎敏锐察觉出周晋岱心情不虞,她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尤其这个人还是周晋岱。忍住疼痛微微抬头,姿态端雅,嘴角扯起一丝弧度,声线清冷:“不劳烦周先生。”
周晋岱不知道梁诗黎在发什么脾气,他也一向不在乎这些,径自向她走去,触及她时,低沉的嗓音说了声:“失礼了。”
他的手放得很克制绅士,梁诗黎却眼皮一跳,她连和男孩子握手都没有,这就被周晋岱这样轻飘飘地抱上了,他仿若磐石一样连眼睛都是不带温度的。
于是梁诗黎的话中不免带了几分嘲讽:“周先生抱女孩子的动作倒是熟练。”
周晋岱既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白色衬衫领有些散开,手臂线条精练精致充满力量,梁诗黎一丝发束不听话地散落在他手臂上,酥酥痒痒的。他将梁诗黎轻轻放上后座,仔细妥帖地替她系好安全带。
随后打开另一侧车门,虽是坐在梁诗黎身边,却有非常远的距离,和司机说道:“去医院。”
说完之后,他拿起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窗外街景从眼前略过,加长版的劳斯莱斯一路平稳向前。
车内寂静针落可闻。
他的沉默却让梁诗黎不太舒服,阴阳怪气地说:“你不怕我趁机黏着你?”
周晋岱收起书,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鄂,声线依旧清冷,“梁小姐不会。”
半晌,又落下一句:“这次的事,是晋彦不对,我一定会给你和梁家一个交代。”
梁诗黎面无表情地发出一个音节:“哦。”
被周晋岱气得腿都不疼了。
停了几秒,没话找话地问:“你能给我什么交代。”
问的不是给梁家什么交代,而是给她本人什么交代。
周晋岱明显读懂了她的话,清润冷冽的声音滑入她的耳腔,“只要我能做到的,梁小姐都可以提。”
梁诗黎“切”了一声,“和我结婚你又做不到。”
终是回想起昨晚贺芹的警告,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想到周晋岱贸然出现在这条街巷很是古怪,眨了眨眼,好奇地问道:“这里很偏的。你是来找吴糖糖的?”
正在开车的司机没忍住偷偷看了眼后视镜,那是个明艳昳丽的姑娘,虽然只是简单穿着T恤和牛仔裤却能看出从小衣食无忧的矜贵之感。
只见一面,他就已经开始为这个女孩子担忧起来。
周先生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也不喜别人多问的。
明明是夏天,车内温度无端降了几分。
唯有这个女孩安然自若,抬起长长的睫羽,像是若无所觉般继续问道:“你们什么关系呀?”
周晋岱疏淡的目光缓缓挪了过来,薄唇溢出淡淡几声音节:“家事。”
梁诗黎闻言唇线扬起几分弧度,声音懒洋洋的却又带了几分针锋相对的嘲讽:“好吧,周先生贵人事多。”
他不说她也猜得到,吴糖糖说过她妈妈以前在京城大户人家那里做女佣,她口中的大户人家指的应该就是周家。
但她也不敢贸然用周家的名义,所以才会一直被她老公欺压。
就这点事,藏得和宝贝似的,真是无趣至极。
这是梁诗黎为周晋岱下的定论。
却不知在这几瞬间,司机已经狠狠捏了把汗。
“先生,梁小姐,医院到了。”
蓝白色调的高楼矗立,梁诗黎看到急诊两字便犯了怵,她是最讨厌医院的,消毒药水的气味会让她忍不住想要吐。
周晋岱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无视她脸上的畏缩,骨节分明的手指绕过她的肩膀扶住手臂,面容还是那样凛然沉静,“梁小姐,我扶你进去。”
他们靠得太近了,周晋岱的呼吸就这样轻轻薄薄地落在梁诗黎的发丝,她微微抬起眼尾,能看到他锋利的下颌线,她就这样跟着他平静舒缓的呼吸镇静了下来。
周晋岱替她挂完号,将她扶到诊室门前,喉结滚动,淡淡地说了句:“坐好。”
说完便抬着大长腿跨步往外走,只余一个高大欣长的背影。
梁诗黎从没见过他这样的人,所以周晋岱认为把她送到诊室门口就是任务完成了吗?好没绅士风度,就这样离开了?
她是不是还应该写张支票把挂号费送过去?
一时间躁郁的心情达到顶峰。
这时司机急急忙忙推着轮椅跑来,连汗都来不及擦,“我是周先生的司机,姓刘,您喊我老刘就行。”
“周先生今天有事,让我陪您看完病再送您回去。”
梁诗黎知道,周晋岱就是不想见她。
既是不愿面对梁家,也是不愿面对她本人。
她也说不清心中的郁火是从哪来的,明明是周晋彦逃婚,她却搞连坐了。她把被退婚的火全撒在了周晋岱身上,而周晋岱的沉默无疑在火上浇油。
可她能够对周晋岱发火,却不能对着一位四五十岁的长者发脾气,那太无礼。
于是她无力地垂下眸,声音也是软软的,道了声:“谢谢刘叔。”
刘叔看出他们闹了个不愉快,紧张地瞧了眼梁诗黎,不忍这样昳丽的女孩难过,飞快地说道:
“周先生说,您可以提一个他能做到的要求。”
“这是他个人对您的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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