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秉着职业素养,他又挨个给两个祖宗开了门。

贺惟之按下开关,一道白色的隔帘升起,将前排和后排隔开。

“你今天很漂亮。”

季未宁微微一怔,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她有些意外。她礼貌地弯了弯唇角,低声道:“谢谢。”

声音在密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贺惟之没再说话,只是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季未宁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淡淡疲惫,昨夜他大概也睡得不好。

她将目光重新投向窗外,京州清晨的街道车流渐密,摩天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初升的阳光,这座城市以一种冰冷而高效的姿态运转着。

车厢内异常安静,只有空调系统细微的送风声。

那道隔帘彻底隔绝了前排,形成了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

季未宁端坐着,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那条香槟色的缎面裙摆随着车辆的轻微颠簸而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想起高杏的叮嘱——“扮演好贺太太”。

今天的家宴,就是第一场正式的“演出”。

她轻轻吸了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紧张。

贺家人,除了两年前婚礼上远远打过照面,几乎都是陌生人。

贺闻晟的威严,温舒岚的优雅疏离,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姑子贺欣芯……他们对她这个突然出现又迅速消失的“贺太太”,会是什么态度?

“不用紧张。”身旁忽然传来贺惟之的声音,他依旧闭着眼,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像平常一样就好。需要说话的时候,我会提醒你。”

季未宁侧过头看他。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微微绷着,即使闭目养神,那股疏离冷淡的气息也未曾减弱。他所谓的“提醒”,大概就是让她做个配合的哑巴花瓶。

也好,省心。

“嗯。”她应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车辆平稳地行驶着,穿过繁华的市中心,渐渐驶入一片更为幽静的区域。

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枝繁叶茂,掩映着一幢幢气派非凡的独栋别墅或现代风格的庭院。

季未宁知道,这是京州最顶级的住宅区之一,贺家的老宅就在这片区域的深处。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车子终于缓缓减速,拐进一条私家林荫道。路的尽头,一座融合了传统中式元素与现代简约风格的大宅院出现在视野里。深灰色的院墙高大肃穆,厚重的大门紧闭着,透出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

车子在大门前停下。

几乎是同时,两扇沉重的雕花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

“到了。”

贺惟之睁开眼,眸子里最后一丝倦意也消失殆尽,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平静。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一丝不苟。

宋宇早已下车,快步绕到后排,替贺惟之拉开了车门。贺惟之长腿一迈,下了车,站在车边,目光投向车内。季未宁深吸一口气,她伸手推开车门,动作从容优雅。

一只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稳稳地踏在光洁的石板路上,随即,香槟色的裙摆如流水般滑出,在清晨的微光中流淌着柔和的光泽。她微微仰头看向眼前这座气势恢宏的贺家宅邸。

阳光恰好穿过树梢,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站在那里,她背脊挺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贺太太”的温婉笑容,眼神却清澈而平静。

贺惟之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朝大门内走去。

季未宁和他保持着同样的步调,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

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而规律的声响,敲碎了宅院门前的寂静。

大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拢。

穿过庭院,青石板小径两侧是精心修剪过的罗汉松,叶片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墨绿光泽。

季未宁能闻到湿润泥土混合着某种名贵草木的淡淡辛香。

贺惟之步履沉稳地走在前面,深灰色西装挺括的肩线在微凉的空气里划出冷冽的弧度,没有回头,也没有交谈的意思,仿佛她只是他身后一道无声的影子。

绕过一道影壁,视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片开阔的草坪,点缀着几株姿态遒劲的古松。

草坪尽头,那栋融合了中式飞檐与现代玻璃幕墙的主宅彻底展露在眼前。

深色的巨大落地窗像沉默的眼睛,倒映着庭院里的一切,也无声地审视着来客。

阳光落在冰冷的玻璃和深灰的石材外墙上,非但没有带来暖意,反而更添了几分肃穆与疏离。

主宅的黑色雕花大门无声开启。

一位身着深色中式立领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管家已垂手侍立门侧,姿态恭敬,眼神飞快地扫过贺惟之身后的季未宁。

“大少爷,您回来了。”管家声音低沉平稳,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刻板。他的目光随即落在季未宁身上,微微躬身,“贺太太,欢迎回家。”

“家”这个字眼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冰冷的仪式感,没有半分温度。

贺惟之略一点头,算是回应,脚步未停,径直踏入大门。

季未宁跟在他身后半步,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空旷的回响,在异常安静的大厅里被无限放大,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巨大的水晶吊灯从极高的穹顶垂下,折射着清冷的光,照亮了空旷得近乎奢侈的空间。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昂贵木料、皮具和清洁剂的、不容置疑的洁净气息。

管家无声地退到一旁,目光却始终如影随形。

季未宁能感觉到那目光里探究的分量,像细密的针,刺探着她这个闯入者。

她挺直背脊,维持着脸上那层温婉得体的薄纱,目光平静地掠过大厅。墙上是几幅抽象派油画,色彩浓烈而压抑;角落摆放着巨大的青花瓷瓶,釉色冷冽;一组深色真皮沙发围合着冰冷的金属茶几,一切都透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精致。

贺惟之似乎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脚步未停,穿过空旷得能听到心跳声的大厅,朝着深处走去。季未宁紧随其后,香槟色的裙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她能感觉到这栋宅邸无处不在的“眼睛”,或许是角落的监控探头,或许是楼上某个未开启的门缝后。

贺惟之身上那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在这里似乎找到了源头,与这栋宅邸的气息完美地融为一体。

就在他们即将转入一条铺着厚重地毯的走廊时,楼上隐约传来瓷器轻碰的清脆声响,以及一道刻意放缓的、优雅的脚步声。

季未宁的心跳微微漏了一拍。

她清楚,真正的考验,即将开始。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贺惟之依旧面无表情,侧脸的线条冷硬如雕塑,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家人,而是一场例行公事的会议。他只是极其轻微地调整了一下呼吸的节奏,下颌线似乎绷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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