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宁的背脊绷得更直了,她能感觉到贺欣芯投来的玩味目光,像细密的针尖,扎在她竭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上。
贺惟之忽然搁下餐刀,金属与骨瓷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瞬间吸引了全场的注意。他侧过脸,看向季未宁,声音低沉而平稳,说出不容置疑的事实:“她在港城的团队离不开她,眼下时机也不成熟。”他的话语简洁有力,像一堵无形的墙,将温舒岚的试探隔开。
这细微的默契,落在温舒岚眼中,她眼底的探究骤然锐利起来,仿佛嗅到了猎物更深的破绽。
贺闻晟终于放下酒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叩,那声响不大,却让餐厅里的空气骤然沉降。
“时机可以创造。”他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目光锁定季未宁,“贺家从不缺资源。重要的是,值不值得投入。”这话像一把双刃剑,既是对季未宁能力的隐晦认可,更是**裸的价码衡量——她的去留,无关情感,只关乎“价值”。
季未宁的指尖深深陷入掌心,那清雅的松茸鸡汤余味在舌尖泛开,却化作一片苦涩。
她终于彻底明白,这场鸿门宴的核心,从来不是温情接纳,而是冰冷的评估与收编。
每一个微笑,每一句家常,都是精心编织的网,而她,正站在网中央,感受着那獠牙一寸寸逼近她的肌肤。
她终于彻底看清了。
贺家人真正在意的并非季未宁本人,也不是她所代表的季家势力;他们真正看重的是季未宁卓越的商业洞察力和无可替代的价值。通过贺季两家的联姻,贺惟之不仅赢得了社会的高度赞誉和良好声誉,还为京誉集团带来了丰厚的市场机会和巨大的经济利益。因此,即便在婚礼结束后季未宁即刻返回港城,贺家上下也毫不在意,因为他们已经获取了所需的利益。
而现在,他们正好需要季未宁。
餐厅里的空气仿佛被贺闻晟那句“值不值得投入”冻结了,只剩下银质餐具偶尔碰触骨瓷的细微声响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季未宁感觉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如同实质,将她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细细丈量了一遍,评估着每一分可利用的价值。
“爸说的是,”贺欣芯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天真崇拜,“嫂子这么能干,肯定值得最好的资源呀。”她转向季未宁,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刚才的针锋相对从未发生,“嫂子,你不知道,最近京州这边有个项目可棘手了,大哥手下那帮人折腾了好久都没进展,爸都发愁呢。”她的话像是不经意间的闲聊,却准确将一个“难题”抛到了季未宁面前,也再次点明了“需要”的缘由。
温舒岚优雅地用丝帕轻拭嘴角,接过了女儿的话头,声音温婉依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欣芯说的是‘南湾’那个项目吧?确实卡了有些日子了。”她看向季未宁,唇角的薄冰似乎又化开了一丝,透出几分“推心置腹”的意味,未宁,你是一名律师提供专业的金融解决方案服务的律师。眼下这局面,恐怕只有你亲自出面斡旋才能帮助惟之。毕竟,贺家的事,也就是你的事。”
她将“贺家的事”与“你的事”悄然划上了等号,无形的绳索无声地缠绕上来。
贺闻晟没有言语,只是那双眼睛依旧锁在季未宁脸上,等待着她最直接的反应。那目光无声地施加着压力,仿佛在说:展示你的价值,证明你值得贺家“投入”的“资源”。
这场家宴的本质——不是温情脉脉的团聚,而是一场**裸的交易宣告。
她,季未宁,这个被贺惟之亲自迎回“家”的新妇,不过是一件被贺家重新估值、并即将投入使用的特殊“资产”。
之前的疏离、审视、乃至贺欣芯的挑衅,都不过是这场评估的前奏。
京誉集团庞大的商业机器需要她这块关键的拼图去润滑某个卡死的齿轮,而贺闻晟和温舒岚,正在用最“体面”的方式,向她下达这不容拒绝的指令。
“这些还得听听惟之的想法,毕竟他也有话语权。”季未宁巧妙地转移了话题,把矛头指向了贺惟之。
贺惟之的视线从季未宁脸上缓缓移开,迎向父亲贺闻晟那深不见底的目光。他并未立刻接话,指尖在光滑的银质餐刀柄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那细微的动作,带着一种深思熟虑的沉稳。
“南湾项目,确实遇到些阻力。”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在寂静的餐厅里清晰地回荡,带着惯有的掌控力,“不过,症结不在港城那边的关系,而是本地审批环节出了点意料之外的插曲。”他目光转向温舒岚,语气平淡,却精准地将“需要季未宁”的预设前提不动声色地卸去了一半,“未宁在港城根基深厚不假,但让她现在介入南湾,时间仓促,反而容易打乱我们原有的部署。”
他端起面前的水晶杯,抿了一口红酒,深红的酒液衬得他侧脸线条愈发冷峻:“父亲刚才也说了,收尾要干净利落。我的团队已经在处理,最迟下周会有明确结果。”他放下酒杯,目光重新落回贺闻晟脸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还是确实需要外力破局,再请未宁援手,也不迟。现在让她贸然介入,信息不对称,风险更大。”
这番话,滴水不漏。
既肯定了季未宁的价值作为“备选方案”,又用“风险”和“部署”维护了她当下的“不便”,更以实际的时间节点和“处理中”的现状,将温舒岚和贺欣芯抛出的难题稳稳接住并暂时搁置。他并未直接拒绝贺家的“需要”,却巧妙地将主动权牢牢攥在了自己手中,为季未宁筑起了一道暂时的屏障。
温舒岚唇边那点虚假的和煦彻底消失了,眼底的探究化为一片冰冷的审视。
贺惟之如此明确地维护季未宁的“不便”,甚至不惜直接反驳她提出的“斡旋”方案,这超出了她预想的“默契配合”的剧本。她看向贺惟之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毫不掩饰且冰冷的评估。
家宴因贺闻晟感到不适而提前落幕。告别之际,他刻意提及季未宁的父亲,言外之意是暗示,如果季未宁不能顺从地当贺家儿媳,他不介意从她最亲近的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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