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联盟驻E国警卫军会议室。
罗艺把录音笔摔在长桌上，看着对面的五名军官，“里面是我和言时序的对话，他对你们没有隐瞒。”
为首的韩上校把录音笔推到桌尾，语气和善：“罗先生的话我们没理由怀疑。”他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一点相信罗艺的意思，“但是第二代机下落不明，军方和警方需要一个解释。”
“你们不觉得本末倒置了吗？”罗艺这一天压抑的怒火彻底爆发，“26名研究员遇害，研究院被烧毁，你们不好好追查凶手，反而去盘问受害者，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罗先生，”坐在罗艺正对面的女军官出声安抚，“我们理解您惜才，不过您也知道，这项技术如果落在犯罪分子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名军官顺势说：“言时序是这项技术的主要研发人，是现在唯一知道技术全貌的人，也可能只有他知道第二代机的下落。
“洛市研究院出事当晚，只有他一个人不知所踪，警方追查杀人放火的犯罪分子，下落指向E国，言时序恰好在这时坐上E国的飞机，并且对于军方的询问，他表现得对研究院的案件和第二代机一无所知——虽然并不情愿，但是我们不得不怀疑。”
说来说去，这些人就是怀疑言时序跟E国的犯罪分子勾结，销毁研究院后带走了第二代机。
罗艺冷静下来思考，从目前的情况看，言时序被怀疑确实不无道理，甚至在今天见到言时序之前，罗艺也不敢断言他一定就是清白的。
不过现在，见过了言时序和六年前一样的眼睛，他有了新的想法。
这项技术虽然被命名为记忆修改，但是发展到第二代，不过就是能提取人的记忆再显示成影像，离修改记忆差了十万八千里。
抛开伦理问题不谈，国际上很多研究者都认为，根据目前的科技水平，修改人的记忆不可能做到，相关的研究只能创造出衍生的技术，比如言时序研发出来的第二代机。
对于脑科学界之外的人，包括军方和警方而言，修改记忆更是天方夜谭。
静默片刻，罗艺给出了令所有人为之一震的回答：“如果我说，言时序大学毕业后这六年的记忆被篡改了呢？他不记得在研究院待过，也不记得第二代机的事。”
军部的五人面面相觑，脸上都写着难以相信，但因为这话是罗艺说出来的，他们心里没有轻易否认。
最后五双眼睛齐齐地看着罗艺。
韩上校先开口：“就算是这样，第二代机又在什么地方？”
罗艺知道军方此时最在乎的就是第二代机的下落，对这个问题相对慎重。
洛市研究院的那场大火，由于消防救援及时，实验室里的仪器虽然都有损坏，但能看出原本的样子，核心室里存放的记忆修改机一代也是如此，只有二代完全不见了踪影，警方翻遍了残破的研究院，连疑似的灰烬都没找到。
罗艺闭了闭眼，“不知道，现在只能希望犯罪团伙没有拿到它。”
这话说了等于白说。
韩上校叹口气，作出退让，“警方推测抓获犯罪分子至少还要十天，在这之前，言时序要被继续监管，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不会再审问他。”
罗艺对这样的安排不是很满意，“一周之后言时序出院，我可以监管他。”
他相信只要犯罪分子落网，言时序就能洗脱嫌疑，在那之前以及之后，他希望言时序什么都不知道，画完想要的画就离开，开始新的生活，把修改过的记忆当成自己真实的过去，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好好地活。
“胡闹！”韩上校落下一句铿锵有力的呵斥。
罗艺岿然不动，食指无意识点在桌面上，等待着。
果然对面又退了一步，“我先派几个人，你把他们安排在你家里，然后再把言时序带去，除此之外不能有其他人。”
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罗艺心中有数，也让这几位军官放心：“我会选山上的别墅，保证隐蔽性。”
“对了，”罗艺走到门口，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言时序在刑讯室多待了六个小时，有赔偿吗？”
“有。”
“多少？”
韩上校不太想搭理他，“五十万。”
罗艺从手边的办公桌上抽出一张白纸，提笔飞快地写下一串数字，递给韩上校，“这是我助理的联系方式，他会给你三千万，到时候一起汇到言时序账上。”
韩上校：“……行。”
住院以来，言时序特别嗜睡。
一周后的下午，一个自称罗艺保镖的人把他喊醒，言时序换好衣服跟着到医院楼顶，坐上私人飞机就找个沙发开始睡，下飞机走几步路到车上又开始睡，一路上汽车停了好几个地方，罗艺下车又上车，言时序一点没醒。
汽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言时序朦胧间睁开眼，靠在车窗边往外看，问旁边的罗艺：“你家住山上？”
罗艺一边查看电脑中的资料一边回他：“白市研究院在山脚，我住这儿方便。”
不愧是罗艺，言时序想，联盟的未来有这样的人，他就可以安心摆烂了。
“我吃的药是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怎么这么困。”
“刚开始研发的特效药，治疗外伤特别有效，副作用就是容易困。”罗艺不在意地说。
“刚开始研发？”言时序瞬间清醒了，“你拿我试药？”
罗艺看他一眼，“不是说要为我工作吗，你第一份工作完成得很好，给新药研发提供了宝贵的数据。”
言时序：“……”
他隐约觉得，决定追随这个男人是一个错误的开始。
汽车停在别墅院子里，罗艺下车后，言时序挪了一个位置，坐到罗艺坐过的地方。
罗艺用眼神示意他别磨蹭。
言时序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有点累。”身子往前一探跳下了车。
言时序和司机跟着罗艺走进别墅，罗艺随手把灰色大衣脱下来，递给司机。
司机：“……”
罗艺左手搭着大衣举了几秒，转头看向司机。
剃着寸头的年轻小伙子双手往兜里一插，摆明了不会接那件一看就很高级的大衣，“我只负责开车。”
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罗艺脸色难看。
言时序呵呵一笑，缓解尴尬，“我拿吧。”
“不用。”罗艺收回手，径直走向楼梯。
言时序目送他上楼，却没有跟上去。他跟司机套近乎，“你是不是新来的，跟他还不熟？”
张凯不耐烦地皱眉，准备警告他别随便跟自己搭话，结果一回头看到言时序，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这张脸太会长了，摄人心魄，甚至不能用简单的帅气或者漂亮来形容，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初看惊艳，再看两眼直接沦陷。
于是张凯看了好几眼。
言时序伸手在他眼前晃晃，“你也觉得我好看？”
很坦诚的语气，没有自负，也没有因为这样直白的目光觉得被冒犯。
“抱歉，”张凯猛地回神，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干咳两声，说，“对，我也，觉得你好看。”
他说到“也”顿了一下，发觉言时序问这句话很理所当然。
言时序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新来的吗，看起来不太愿意给罗艺工作。”
“没有没有，”张凯双眼直视前方，余光都不敢瞥到言时序，“我刚刚就是跟罗艺开玩笑，哈哈，开玩笑，他是个很好的雇主，不会计较的。”
上级给他下达的任务中提到，“尽量不要让言时序发现你们在监视他，必要的话可以伪装成罗艺的佣人”。
张凯一开始认为，上级没有说一定不能让言时序发现，他也没必要给罗艺工作得太认真。
但是见过了这张好看得惨绝人寰的脸，他生出一股使命感，决定保护言时序纯净的心灵，不能让言时序发现联盟在怀疑他。
言时序想到罗艺上楼时垮下来的脸，觉得这位司机说的不像是真的。
“你是不是对罗艺有什么误解，”言时序看看楼梯的方向又看看他，“他这个人应该挺小心眼儿的。”
张凯努力为自己找补：“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看起来他好像对我的态度不满意，实际上他心里不在乎这些细枝末节，要不然我怎么可能在他身边当这么长时间司机。”
两人刚好走到餐厅，言时序拉开餐椅坐下，不动声色地问：“多长时间？”
“两个月。”张凯不敢往多了说，毕竟他确实跟罗艺不磨合，没有雇主和司机应有的默契。
“这样啊，”言时序点点头，“我叫言时序，怎么称呼你？”
“张凯。”张凯掩饰不住激动，自报姓名时眼睛都放光，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地转移话题，“那个，你是不是饿了，晚饭应该快好了，我去看看。”
张凯逃似的往厨房走，一个不注意绊住了桌子腿，踉跄两步后回头，笑都不知道怎么笑了，“不好意思啊，太饿了，走路不稳。”
言时序用力拧了一下手腕，强迫自己不笑出声：“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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