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藏药的方向，手中的研墨没停，嘴巴好像尝到墨，苦涩之感在嘴里泛开。白天腿麻，夜里就轮到手了。
已是夜里近十二点，才抄了十份……他双手交叠抻了抻，背后的脊椎骨也跟着他叹气。风过，叩动窗门。顾南卿提笔刚写了一划，手便一抖，是因为窗玻璃也发出了声音。
他抬头，看见了厉青川。
顾南卿的房间就在临街一侧，在窗外有着一棵茂盛粗壮的法国梧桐。思绪还没来得及诧异厉青川是如何上树的，就叹了口气。顾南卿叠起这张纸，放在地上，走向窗门，打算拉起窗帘。
“南卿，写得怎么样了？”厉青川见他走过来便边说边用手比划。
顾南卿本想装没看见，索性一走了之，但生怕厉青川弄出什么动静吵醒人来。他放下捏住窗帘的手，冲他摇摇头，意思是没写完，然后冲他挥挥手，意思是让他回去。
厉青川却又敲起了窗门。顾南卿打开插销，推开了窗。
夜里的空气湿漉漉的，绸缎似的月光和粗麻质地的蝉鸣涌进房间。
“你怎么上来的？”顾南卿上下左右，四处打量。
“就爬树呗。”厉青川骄傲的语气在夜色里格外响亮。顾南卿压低了身子，小声道：“青川！你就不能小声点儿？！万一吵醒了谁，怎么办……”他扭头观察家中的动静。厉青川好像特别乐于看顾南卿局促的样子，咧嘴笑着。
“厉青川，你有没有发现，你每次有什么点子，最后倒霉的就是我？”顾南卿扇了扇手，“何况站在树上也不安全啊，你快回家了。”
“你没写完啊，我陪着你。”厉青川的视线往房间里探。
顾南卿的手搭在了窗户把手上，叹了一口气：“厉少爷，来招呼你这工夫都能再写几遍了。这么晚，要是伯父伯母发现你不在家，怎么办……你就快回去休息吧。”顾南卿转头关上窗门，拉起了窗帘。
——眼不见，心不烦。
他蘸墨、提笔、写起字，而隔着玻璃传来了轻微的“啪”的一声。顾南卿一愣，这样的声音就此疏疏密密。他撂下毛笔，重新站在窗前，拉开窗帘。
蹲着的厉青川抓抓又挠挠手臂，手在身边扇来扇去。他叹了一口气，手搭着后脖颈又朝顾南卿的窗看去。顾南卿又比划说你快走，厉青川看见便笑笑，微微仰着下巴摇摇头。
蚊子会睡觉吗？笔尖接触砚台，“噗呲”一响。顾南卿摇摇头，觉得好笑：“都说了，让他回家去。”他看着被宣纸吸收、从油亮到磨砂的墨迹，“非得在这儿喂蚊子。”他提起写好的纸，放在一边。
尽管是罚抄，但也是沉静的过程。
月色总有办法探进屋内，抄好的纸渐渐垒高了。
“睡着了？”顾南卿没听见敲门声，被打开的房门吓了一跳，发现自己倒在了书桌上，一惊直接站起，下意识地抬手擦着嘴边，眼神在桌上胡乱张望着：居然已经早晨了。
声音是父亲的，他走到顾南卿身边接着问：“抄完了吗？”顾南卿不敢回答，默默地把手放了下去。只见父亲伸手拿起抄完的那叠纸。父亲翻阅点数的手划过去，顾南卿就越不对劲：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肯定没能抄完啊……
“既然抄完了，就整理下来吃早饭吧。”父亲把纸放回桌上，转身离开，“这小子，困了也不知道上床睡。”
还没等他抓起纸翻看，一阵清晨的风将这些写满了黑字的纸吹动，它蜷曲着向顾南卿问好。顾南卿抬了头，清晨柔和的光线毫无阻挡地洒在窗前、树枝在清风中颤动、鸟儿振翅飞向天空。
他笑着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这叠厉青川偷偷帮他写好的纸。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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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章-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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