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当他傻？
凌浔醉面无表情道：“天快黑了。”
“哦。”舒九低低应了一声。
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怜香惜玉。
也不知以后哪个姑娘这么惨要嫁给他。
终于到了地势稍缓之处，两人穿过层层树丛，远远瞧见一间木屋隐藏于山林之中，不细看难以发现。
“那不会是……”凌浔醉正欲上前查看，却被身后人拽住了衣袖。
舒九将他往后拉了下，直到宽大的树木掩盖住两人的身形，才开口，声音有些低，“知道为什么挑今日同你上山么？”
凌浔醉顿了一下，猜测道：“难不成今日有孩童要被送来此处？”
“嗯。”舒九示意他往前看。
不远处几个壮汉从木屋里大摇大摆走出来，一路下了山。
居然恰好碰上了。
又或者说……是因为有人故意为之。
他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女子，连聆月宫何时送孩童过来都知晓，还有什么是她不知的？
“重要的是与他们交接之人。”
“此人是嘉南余孽那边派来的，若捉回去审问，定能套出不少有用消息来。”
舒九紧紧盯着昏黄光线下的木屋，旁边凌浔醉有些懒懒的靠着树干，眸中映着从叶缝透过的细碎暮色，他微眯眼，开口问道：“不怕打草惊蛇吗？”
“自然不是现在抓。”舒九摇头。“等刑部来的前一日再抓。”
“有个事我一直想不通。”凌浔醉默了默，突然开口道。
舒九道：“说来听听。”
“若是想制鬼降那为何不直接将孩童送到城外交接？偏要送到这荒野深山里，即便是来多几个人，要扛着这么多孩童下山也是非常费时费力的。”
“你的意思是……这些孩童也许根本没下山？”舒九抬头，猝不及防撞进他的眸子里，险些被那片暮色晃了眼。
面前还是那张扔进人堆就永别的面饼脸，可她总隐隐觉得这张脸皮下的真容也不会难看到哪里去。
……算了，关她什么事。
“嗯，鬼降或许就是在这山上炼的。”凌浔醉分析道：“这山平时鲜少有人踏足，也几乎没人会闲着没事爬上来，暴露的风险极小。”
他还想说些什么，突见舒九摆了摆手，小声道：“来了。”
从林间走出来一个黑衣男子，身后跟着两个灰衣侍从。
他们并没有察觉到远处林间刻意屏息敛声的两人，径直走进木屋，很快拖了几个粗麻袋出来，动作粗暴，嘴里时不时冒出几句嘉南话。
离得有些远，纵便他听力再好也只能听到几句零星的“快点” “搬过去”。
那里面装的可都是年幼鲜活的生命，也是即将要被残忍对待的将死之人。
凌浔醉眸光一沉，紧紧咬着下唇，强忍住冲上去救人的冲动。
如果此刻冲上去，即便他杀那三人易如反掌，可万一被其同党察觉，计划一败露，那他和舒九便是前功尽弃了。
他想拯救更多的人。
嘉南人在炼制鬼降前需要喂养一段时间的药，这样炼出来的鬼降力量会更强。
必须要在正式炼制前救出这些幸存的孩童。
“会让他们回到双亲身边的。”心中忽然响起一个坚定的声音，他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同样神色凝重的舒九，反应过来是他的传音入密，虽然也是自己的心里话，但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莫名觉得有些心安。
见三人拖着麻袋往林间走，两人连忙远远的跟了上去。
那三人拖着麻袋在山中七拐八弯的走了一段路，又顺着一条山涧走，直到他们走到一处瀑布旁，径直走进水帘中，没了踪影。
难不成是个水帘洞？真够隐蔽的。
凌浔醉和舒九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打算等他们走了再一探究竟。
舒九用胳膊肘碰了碰凌浔醉，不经意的问：“你出宫采买这么久，不怕惹人怀疑吗？”
凌浔醉盯着瀑布，答：“很多人都趁着采买的由头出来探亲或透气啊。”
“我还以为那些弟子都乖乖听从规矩不出宫呢。”
“他们又不是断情绝欲，自然会想回去探亲。”凌浔醉蹲累了，干脆盘腿坐了下来，话锋一转，“话说，聆月宫的审核标准是什么？”
“看此人家中是否有适龄的孩童。审核开始前，聆月宫会让他们填一份户籍表，后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不过是障眼法罢了。”舒九面纱后的眼睛有些冷，透露着淡淡的讥讽。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建聆月宫，不应当只是为了制鬼降吧。”凌浔醉思纣道：“他们养精蓄锐了这么多年，像聆月宫这样的据点应该不少。”
说话间，那三人从水帘中走了出来，为首的黑衣男子道：“传信给主上，就说新的一批已经送来了。”
旁边的侍从颔首应下，“是。”
他们谨慎地四处张望一番后，走向了下山的路。
看来那位“主上”并不在此处。
此时夜幕降临，山中光线昏暗，凌浔醉起身，正准备往水帘走去，突然被人扯住了衣角。
“怎么了？”
他回头，见舒九蹲在地上，垂着头，手揪着他的衣角，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腕骨，好半晌才抬起头来，笑得有些勉强：”拉一下。”
“……脚麻了。”
凌浔醉拉起她，有些好笑的问：“那你刚刚为何一直蹲着？”
“坐着怕沾了泥。”舒九有些一瘸一拐的往水帘走，补充道：“被瞧见会惹人怀疑。”
凌浔醉暗叹她的心细谨慎，掏出火折子跟在她后边进了水帘。
里头居然是一个大型洞穴，有几张桌子，上面摆了不少小布袋，几捆香跟空瓶。小碗中点着一盏香，桌边是那几个装着孩童的麻袋，其他的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舒九掀起面纱，又放了下来，道：“这点的是迷香，应该是用来延长孩童的昏迷时间的，注意些。”
“好。”
“看来制鬼降的人很是谨慎。”凌浔醉掩了口鼻，在洞里绕了一圈，“我们就算带人来也抓不到什么证据。”
他打开布袋，里面是一些种子，放到鼻下嗅了嗅：“是藤菜种子。”
目光扫过桌底，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晃。
舒九蹲下来，将那物捡了起来，是一把小刀。
似乎是被他的主人不小心弄掉的，刀口很锋利。
舒九翻过来看了两眼，除了刀柄上有2条近乎交叉的划痕，其他没什么特别的。
他偏头，刚想问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其他什么收获，便见这位凌公子站在他身侧，双眼直直的盯着他手上那把刀，眼神有些可怖，几乎是一刹那，他感受到了渗入骨髓的寒意。
他还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疑惑的将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凌公子？”
“这刀有什么问题吗？”
凌浔醉如梦初醒，随即摇了摇头，“没事。”
记忆中有个人总爱在认定的所有物上画两条交叉划痕。
可那个人早就死了，还是他亲手杀死的，怎么可能呢。
想多了吧……只是类似的划痕而已。
念及此又觉可悲，那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他不过是看见一件疑似与他有关的物品，仍会忍不住失态至此。
凌浔醉啊凌浔醉……你可真是没出息。
★
回聆月宫后，凌浔醉一直思纣着着林鹤究竟去凉城做什么，他总隐约觉得这会是个重要的情报。
又听闻他带了一名侍从去，打探清楚是哪个后便打算趁人睡着迷晕了半夜劫过来审一审。
他会一种近似巫术的催眠术，能惑人心智，让受术者短时间内听令于施术者。
受术者醒来后只会以为大梦一场，并不会察觉分亳。
说来讽刺，这种催眠术还是他在嘉南当人质时撞见人使过几次偷偷学会的。
如今若能用来套套话，那再好不过了。
在内宫套话怕隔墙有耳，最好把人带出来问。
问题在于，聆月宫于子时会派人巡逻弟子住所，一一查看有没有人不在房中。
若被人发现他不在会很麻烦。
且每日巡逻时刻并不固定，那子时其中的一个半时辰他必须都待在房中，才能保证不被抓包。
而子时恰好就是一个人入眠最深之时，只有这个时候劫人才能将暴露的风险降到最低。
可偏偏他不能在子时出房门。
那怎么样才能在夜间将人劫出来呢？
只要将人劫出来，他可以等子时之后再溜出来套话。
这时，他终于想起了聆月宫外快要闲出屁来的碧落。
近来他吩咐他的事很少，除去查密信，就是代买几次化肥。
领着俸禄休假大半个月，都要爽飞了吧。
于是凌浔醉连忙传信给碧落，让他两日后设法混进聆月宫。
碧落收到信后绞尽脑汁，在聆月宫侧门蹲了一天一夜才等到一辆装柴的车。
他找了一个小乞丐去找车夫麻烦，趁机藏进车底，就这么顺利的进去了。
车夫把柴车停在了柴房边上，碧落藏在车底，直到月上枝头，他才出来摸到了柴房里。
柴房在弟子住所后边，凌浔醉趁子时未到，借口出来小解，碧落进柴房时，他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
“公子需要属下做些什么？”
凌浔醉丢给他一份路线图，指了指朱笔标出的方位“劫个人出来见我。”
“记得趁他睡着放点迷烟，等他睡死了再扛过来。”凌浔醉把提前画好的巡逻布防图也递过去，提醒道：“哦对，这院外有值夜的，你当心些。”
碧落点点头。“是。”
“我如今要回房躲巡查的人，你将人绑来此处后等到丑时，我会再过来。”
碧落再次应下，身影一闪消失在黑夜中。
凌浔醉回房，其他人早已入睡，他瞪着双眼，思绪有些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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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会让他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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