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上场的人,有几个也尝试了五号,大梁禁军弓弩营一名高阶将领中了四环,北齐一人中了三环,始终未有人超过傅钧策。
云倾在下面瞧着,虽说是大梁领先,可一想到凌夜一会儿也要上场,转头担忧地问:“你能比过傅将军吗?”
凌夜刚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公主放心。”
云倾瞧他这漫不经心的笑容,不怎么放心……
“齐国,二殿下麾下主将,斛律金瑰!”
高彻身后,一名魁梧武将起身,云倾惊圆了嘴,这人的手臂比她的腰肢还粗!
斛律金瑰上前,对皇帝行半礼,轻松提起长弓,瞄准右侧五号箭靶,几乎未作拖沓,撒手射了出去,禁军旗语,五号靶八环。
仅仅胜了傅钧策一环,局势逆转。
北齐人振臂高呼,高彻也起身大赞,斛律金瑰谢过二殿下,回了座位。
萧骋暗自掂量,大梁这边,怕是难有人再胜出,圣驾旁侧,贺檀也不由懊恼,早知如此,他也该去报名才对。
又几人后,唱名道:“梁国,太国公府,桓泽!”
大梁人都知这是国公爷世子,朝他看去,见他一袭浅色劲装,举止端方,神色温润,怎么都不像个挽弓之人。
桓泽上前行礼,随后握起那把长弓。
他回身站稳,搭箭指向斛律金瑰射中的箭靶。
大梁人皆感意外。
他向后拉弦,近乎拉满。
众人屏息凝神,桓泽松弦而出,远处禁军旗语,五号靶靶心!
场边军鼓立时响了起来,全军长呼庆祝,云倾一眨眼忘了还有凌夜的事儿,惊喜激动地跟着众人给桓泽鼓掌,望着他长身鹤立的身影,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凌夜在后瞧着,捏紧茶杯闷了一口,到嘴里的茶都酸了。
皇帝也是大笑起身,指着国公府的位子道:“尽勉!朕可不知桓泽还有这等箭术,你可真是教了个出色的儿子出来!”
桓尽勉起身,恭敬拱手:“陛下过奖,小儿技艺不精,不敢在陛下面前卖弄。”
桓泽已是回到父亲身后,俯身谢过。
要说他的箭术,他们桓氏虽历代文臣,对族中子弟却要求严苛,经义策论、骑马射箭皆要修习,桓泽又是世子,自然还要更出众些。
皇帝又笑道:“你这话可太谦虚了!这满场的人都比不过你儿子啊,朕看这宝弓要落到桓泽手里了!”
“梁国陛下此话为时尚早!”
庆祝声渐停,大梁人看去,高彻缓缓起身:“两个五号靶只中了一个,梁国陛下怎知,另一个就不会被射中?”
皇帝已是定下了心,即便再有北齐人射中又如何?也不过是打个平手。
他坐下来,笑问道:“二殿下还有什么能将?尽管赐教。”
高彻也笑道:“我手下的人都甘拜下风,可既然报名比试,我的名字也在那红纸之上,便向这位桓公子讨教一番!”
他说罢上前来,挥过长弓。
桓泽瞄准的是斛律金瑰的箭靶,他便瞄准了傅钧策的箭靶,眸色狠戾如鹰,长臂将弓弦拉满,羽箭飞出,远处禁军旗语,又是一发五号靶靶心。
北齐人起身欢呼:“二殿下威武——”
“二殿下好箭法!”
高彻淡淡扫视,一切都尽在他掌握,即便不能胜了南梁,也绝不会灭了大齐的威风。
皇帝端着笑意,抚掌称赞二殿下雄姿。
这下已决出两名魁首,众人都知没有这二位的能力,谁还想上去献丑,再唱名,便全是放弃的声音。
唯独喊到最后一人,却没听到意料的回答。
没有官职,亦无头衔,只写了两字。
“凌夜!”
云倾总算想起他来,赶忙回头以眼神相拦。
凌夜深深望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起初报名,确实是为了云倾。
可眼下已不仅是儿女私情这么简单。
众人都朝这身影看来,没想还真有人愿意一试,却没几人认得他,大梁人瞧他装束,应只是个小侍卫。
贺檀锁起眉,倒是把这孩子忘了,只是以他的箭术,胜过桓泽许是容易,要想赢高彻,怕是难了。
在场习武之人都能看出,高彻这一箭箭风平稳,干净利落,可比桓泽扎实太多。
细论下来,还是大梁略逊一筹。
皇帝听名字还不知是谁,见他上前便记起,这是云倾自己选的那个贴身侍卫。
上次重罚他,皇帝心中也清楚,以贺檀的手力,那几棍子满可以断了他腿,想来许是个人才,贺檀舍不得,皇帝才没再深究。
凌夜行过礼,转身去拿那把长弓。
他方才看过了所有人展示,对这弓的分量已估摸得一清二楚,拿到手中,不差分毫。
他侧身站稳,向前遥望,不需犹豫,挽弓指向高彻的箭靶。
大梁人对这小侍卫满是疑虑,高彻也未将他放在眼里,自己已是射中靶心,这少年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凌夜只瞄准他想要的位置。
端弓的左臂笔直如尺,右臂向后拉动弓弦。
山风细微漫过,今日猎场,高彻是第一个满弦之人,凌夜是第二个。
可他知道,要赢了高彻,需比他更狠。
他眉间一压,松弦之际右臂发力,骤然脱手,羽箭破风而出。
贺檀当即心中一惊。
箭羽如雷闪穿席,山风嘶啦一下劈出裂口,云倾坐在座位上,只觉额角碎发被惊风掠起,那道箭光已不见了踪影。
远处迟迟没有旗语传来。
席间纷纷现出嘈杂,秋长松很快驾马赶来,他在箭靶那头,根本瞧不清射箭的人是谁,走近发现居然是凌夜,心中大喝一声。
他翻身下马,将手中残破箭靶奉上。
“启禀陛下!方才一箭射入上一只箭尾,已将上一箭由中劈开!再中了靶心!”
众人惊撼瞧去,当真如他所说,这一箭占据正中红心,而高彻那只,已被劈得四分五裂,箭头都被顶穿出去。
众人惊得说不出话,贺檀带头起身欢呼,全军将士都举枪呐喊,越来越多大梁人加入,喊声高亢震天,比方才的军鼓还响。
他这一箭,又反胜了北齐。
高彻同样震惊起身,如此骇人箭术,他生平还是第一次见,问向皇帝道:“请问梁国陛下,这可是贵国的哪位将军?”
方才唱名,他并未听到凌夜官衔。
皇帝也颇感惊叹,听闻此话,思虑着是不是该给凌夜封官加赏。
凌夜已是面向高彻,不卑不亢地回了:“二殿下抬举,在下只是梁国一名禁军侍卫。”
高彻不可思议,暗中亦是惊觉。
此人绝不容小觑。
凌夜只说自己出身禁军,未曾提及公主府,是因他虽打下了高彻,却还有桓泽在那儿。
皇帝为难,这下两名魁首都是大梁人,桓泽先胜,凌夜技惊四座,一面是国公府,一面是为国争光的功臣。
大梁人也都各有思量,世家贵族瞧不上这小侍卫,想他如何能与国公府世子争锋,寒门仕子与武将却不看权位,只论功绩。
皇帝左右权衡,想着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桓泽忽然起身:“陛下!”
他绕过席座上前:“臣以为,凌侍卫这一箭要刺穿箭尾,准头与力道便非常人能及,已远超出了比试范围,臣甘拜下风,心服口服,请陛下圣裁,将宝弓赐予凌侍卫,以彰公正。”
凌夜朝他看去,国公府不涉党争,他上一世与桓泽只点头之交,如此看来,他名声不假。
桓泽也看向他,钦佩道:“凌侍卫箭术无双,才是真正能挽起这把宝弓之人。”
凌夜回礼:“多谢桓公子,承让。”
皇帝乐见其成,顺势大笑起身:“好,既然桓泽甘心认输,朕便将这宝弓,赐予凌夜!”
他说完,才问了高彻一句:“二殿下以为如何?”
高彻心情复杂,拱手相让了。
皇帝几步下了座位,凌夜单膝跪下,双手接过他放上的长弓。
微微抬眸,见陛下眸中满是赏识,心中悄然酸涩。
他垂眸遮掩,又听陛下打趣:“凌夜,你拿了这宝弓,是要时常背出去试练,还是要回去珍藏啊?”
凌夜起身,此刻已没什么好遮瞒,露出一抹笑意:“回陛下,属下并非自己瞩意,而是为另一人赢得。”
皇帝疑惑:“另一人?谁?”
凌夜稍稍颔首,回身朝她走去。
不远处,那双明亮眼眸对上他视线。
他方才这一箭,顶着数道质疑的目光,带着大梁最后的希望,破风而来,力挽狂澜,在邻国面前保住了大梁颜面。
胜了北齐,更像是射中了她的心。
将她那些不知何时而起、已寸寸弥漫的少女情思,啪地戳破。
“公主。”
凌夜已到她身前,双手奉上:“这宝弓送您。”
云倾倾慕之情溢于言表。
她起了身,波动的瞳仁中倒映着他伟岸的身影,双肩隐隐起伏,一手探出,将那宝弓推向他。
“既是你为我赢得,便由你替我保管吧。”
她语声中是不易察觉的悸动:“我也觉得,这弓与你极配……”
凌夜被她推得收回手,暗自琢磨,她这是反送给我了?
前面已传来皇帝爽朗笑声:“原来是云倾想要这弓!朕手下这么多能将,竟都输给了云倾的侍卫!”
梁人这才知道凌夜身份,高彻同样眼前一亮。
“原来这位姑娘竟是梁国公主?难怪谈吐不凡,骑术了得!”
云倾被这声音唤回思绪,望向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只黑熊,连忙坐了下去。
皇帝奇道:“怎么?二殿下认得云倾?”
高彻笑道:“晌午在山林,与公主有一面之缘,不仅容姿惊艳,气场也不输男子,不愧是梁国的公主!”
他毫不吝啬对云倾赞美,听得皇帝更是开怀,梁人同样随声附和。
纷杂的赞美声不绝于耳,云倾却已飘远了思绪,凌夜也趁着热闹,收起宝弓回了座位,抬起左手拭了下额上虚汗。
宴席结束,云倾怪怪的,桃红着小脸儿,一句话也没同几人多说,一头钻回寝帐。
凌夜无暇多思,将宝弓递给江桐,正想叫江梧帮他一下,便见一个羽翼营小侍卫快步过来。
他顿觉不妙。
小侍卫上前,果然低声道:“夜哥,统领叫你呢,叫你现在去他的寝帐一趟。”
凌夜抗拒:“……你和统领说,我还要守着五公主,过不去。”
小侍卫满脸同情:“统领原话,说无论你有什么事,都立刻给他滚过去。”
小公主:[问号][害怕][星星眼][撒花][加油][害羞][害羞][害羞]
凌夜(挠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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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惊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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