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醉酒

月明星疏,天渊池上漂浮着一层稀薄云雾,细碎微风撩过耳畔,云倾只觉耳尖发热。

她望向凌夜,不知是不是月光旖旎,他的耳廓也有些泛红。

席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皇帝也等着她开口。

云倾双唇微动,凌夜便不觉眸中一紧。

她却只娇憨地翘起了嘴巴。

转向皇帝道:“父皇,父皇手下那么多贤臣志士,怎么还要抢女儿的侍卫,父皇那日不是还说,要凌夜好生跟着女儿的吗?”

旁人一听这话,便道是五公主御下森严,不肯放人,难怪这凌将军犹豫半晌,不敢自己做主呢。

皇帝也顿觉自己无理,他本就不是非要凌夜,哪能让云倾不满意,当即改口:“对对,云倾说得对,是父皇唐突了,云倾身边的人,朕不能抢,凌夜,你还是继续跟着云倾吧!”

云倾对父皇甜甜一笑。

凌夜便俯身领旨,全然一副谨遵圣命、毫无怨言的模样,起身退回了座位。

四下无人注意,他在桌下摊开手掌,掌心一层细密汗珠。

他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皇帝这下听够了诗,与众人谈笑饮酒、赏月品宴,耳边复又喧闹,眼前再次模糊晕眩,凌夜趁着热闹起身,退下宴席。

他必须要去醒一下酒。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酒量都算不上好,甚至可以说极差,不喝一碗醒酒汤,或直接倒头睡上一觉,鲜少能自己清醒过来。

可眼下没人给他备汤,更不能睡,他记得天渊池旁有一处赏花的园子,内有一口浅井,便顺着记忆、身形摇晃着找了过来。

他用井边木桶提了水,借着月光净脸。

“凌将军,这是醉了吗?”

一道柔婉声音自后响起,凌夜瞬间一凛,回过身来,眼前人娉娉袅袅,一双美目正望着自己。

是徐婉。

方才在席上,她一直暗中留意凌夜,见他起身,便趁人不注意,大胆跟了上来。

凌夜才沾了水的面庞还挂着水珠,剑眉与眼睫俱被打湿,在昏暗月色下更显浓丽,加之眼中淬着美酒弥留的迷醉,乍一对望,任谁都能瞧出几分含情脉脉。

可他很快回过神,换上一副礼貌的疏离:“小酌几杯,不碍事,徐小姐怎么到这儿来了?”

她身边并未带随从,此处只有他与她两人。

“我瞧着凌将军面色不佳,怕出什么意外,便跟过来瞧瞧。”

冰凉的井水很有效用,凌夜已然清醒许多,眉宇间生出一丝疑虑来。

他欲要错身离开:“徐小姐多虑,我并无不适,此处偏僻,徐小姐也请回吧。”

夜黑宫深,孤男寡女,实在不妥。

没想与她擦肩时,却听她轻飘飘一句:“你心悦云倾?”

凌夜步子霎时顿住,眼尾挑起一抹提防。

徐婉转过身来。

她便料到他会是这副神情,那诗中玉兔,旁人听不出端倪,她却早已窥探得一清二楚。

那日在游船上,他那般慌乱小意地为云倾簪发,起初她还以为那是对公主的敬畏。

可当她捧着天灯站在两人身后,见两人隔着灯火对望,那深切缠绵的爱意,浮荡在他眼角眉梢,已是藏都藏不住。

而更可笑的是,云倾居然也心悦他。

为倾慕之人失神落寞的神态,与她拼命掩饰的内心如出一辙。

凌夜淡声道:“不知徐小姐所说是何种心悦,五公主是我的主子,我为她效力,自然如是。”

徐婉盯着他,只觉又见那日玄武湖上刺目的璀璨:“我所说为何,凌将军心里清楚。”

凌夜也侧过头来看她:“难道是我猜错了,徐小姐若另有所指,可是说笑了,凌夜怎敢肖想公主。”

徐婉仿若无辜地扬眉:“当真没有吗?”

似他这样品貌出众、身手了得的男子,放到哪里不会展露锋芒、功成名就,却甘心俯首在一个公主裙下,只对她一人卑躬屈膝。

凌夜对上她探究的目光,不耐地压沉了语气:“徐小姐到底想说什么。”

徐婉不惊不恼,声音平静如水:“我只是多嘴,来奉劝凌将军一句,云倾是什么人,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她未来的驸马,必是一个十全十美之人,凌将军固然品貌非凡,文韬武略也不输旁人,可出身、家世,便是隔在你与云倾之间,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她句句在理,一字一字扎在凌夜心头。

他何尝不知。

他本就该时时告诫自己,不该忘了自己身份,更不该对她心存妄念。

他竭力维持面上自如,稳住声线:“徐小姐所说,我听不懂,也从未想过,徐小姐自便,在下告辞。”

说罢匆匆抬步离开。

徐婉望向他看似沉稳、却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松开因紧张而扯裂的手帕,心中升腾起一阵快意。

莫说是云倾,便是她都不会委身择他为婿,她出身尊贵,乃堂堂安庆侯的嫡长女,嫁的即便不是皇子,也该是王爵重臣之后,而绝非是他这样一个小小的侍卫。

云倾则更甚。

连她都不敢放下身段,云倾又凭什么可以呢?

她这样做,也是为了云倾好啊。

*

宴席继续,云倾心不在焉与旁人说话,唇边却是压不住笑意,心中一遍遍回念着凌夜的诗,忍不住情动。

原来是她会错了意。

她满心甜蜜,转而又有些发愁。

即便两情相悦,他们也远比旁人要困难许多。

想到这儿,便不禁回头去看,却发现凌夜不在这儿了。

她四处张望几下,吃月饼的心情都没有了,身旁小宫女正在这时给她添了果茶,她端过来烦闷地喝了几口。

赶在宴席结束前,凌夜又回来了。

今日天色已晚,皇帝也不急着这一时就与云倾商议,简单打发几句,遣散了众人。

两位公主一道送了皇帝与娘娘们回后宫,小知意早在嬷嬷怀里睡着了,云倾便催促着二姐也快回去。

偌大空旷的宫道上,转眼只剩了五公主一行人。

静谧的月光铺洒在脚下青砖,云倾领着小福小禄走在前面,稍稍回头看了一眼。

即便浸过凉水,凌夜也只勉强撑到宴席结束,他先后被皇帝和徐婉惊吓,眼下身边没了外人,心神放松,实在撑不下去,彻底地醉了。

江梧江桐也不知他怎么就能醉成这样,一边走还得一边扶着他。

云倾才知道,原来他醉了。

她停了步子招呼他:“凌夜,你过来。”

便见他原本耷拉着的脑袋抬起,瞧见自己,粲然一笑,挣开两人踉跄上前,险些一头撞到自己身上。

云倾吓得向后斜了身子,闻到他身上酒气,却并不如想象中重,反而沁人得刚好。

她惊讶:“你这就醉啦?”

凌夜堪堪站稳,似是反应了一下,才摇头道:“我没有。”

他往日里,可都是自称“属下”的。

云倾抿唇轻笑,见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拆穿道:“还说没有,连称呼都忘了。”

称呼?凌夜又是一愣,脑海中努力回想,迷迷瞪瞪问:“云倾?”

云倾笑容一滞。

小福小禄吓一跳,江梧江桐也赶紧上前拽他,江梧道:“公主恕罪,他醉得不轻。”

被人莫名其妙往后拽,还说他醉了,凌夜不乐意,挣扎着不动:“云倾,我没醉。”

江桐急得拍了他一下。

凌夜顿时便收了声,只侧过头来斜睨向他。

江桐暗道不好。

这人怕是要恩将仇报……

却见他只转向公主,语气似撒娇又似告状:“云倾,他打我。”

……

江桐深吸口气阖眼。

你就等着挨军棍吧。

可他们的公主此刻也并不清醒。

他晕染了坨红的绝色就在眼前,原本束得整齐的玉冠些微松散,划落几丝碎发,一双含雾的眸子肆无忌惮盯着自己,莹润的唇就快凑到她鼻尖儿。

酒气微醺,云倾觉得自己也要醉了。

怎么从他口中叫出自己的名字,这般动听。

她忍不住想多听几次。

奇异的暖流冲上心头,她头脑发热,仿佛开口都有些不稳,努力掐着手才找回原本的语调。

“算了,看在你喝醉的份儿上,本公主不与你计较。”

她平静几息,又不放心地皱眉端详,吩咐道:“江梧江桐,你们来扶着他。”

两人应声上前。

凌夜醉得昏沉,痴痴望着她英气与娇美并存的容颜,眼前景象与久远记忆重重叠叠,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

他忽地玩味一笑,戏谑对她道:“我要你扶。”

“啪。”

唇边便不轻不重挨了一巴掌。

凌夜被打得偏过头,错愕看回去,云倾不满他这般轻佻,对他一甩帕子:“你想得美!”

说完大步流星回身。

小福小禄赶忙跟上,江桐心里直赞一句“打得好!”与江梧一起揪着他追上。

公主府的马车等在承明门口,参宴的贵人尽数离去,只剩几个禁军将士把守在此。

云倾一口气上了马车,要进车厢前,才犹豫着又回头看了一眼。

凌夜被两人左右架着,目光还不甘心地追随自己,如玉的面容上现出浅浅指印,比方才的醺红更惹人注目。

他眉眼低落,似是委屈。

云倾心一软。

她站在车辕上,又叫他:“过来。”

凌夜便摇着尾巴,挣开两人就要爬上来,云倾吓得后撤一步,这回不止江梧江桐,一旁几个禁军听见动静,以为公主有难,齐齐拔剑而上,云倾断喝一声:“住手!”

几道剑光停在他身后几寸。

凌夜双手扒着车辕,一腿攀在车沿,另一腿垂在车下,就那般卡在那里,茫然地仰头看她。

云倾气得想笑。

她绷住面色,对那几名将士道:“我这儿无事,你们都退下。”

几人相互看看,犹疑着后退,已听不到公主说话。

云倾这才蹲下身,抚上他面上指印。

好像下手重了些……

她毫不亏心地一笑,安抚道:“这里人多,你不能坐我的车,我让江桐再给你找辆车,可好?”

见他把脸贴在她手心,眼泛潮湿,似是不大乐意。

云倾轻轻拍了拍:“听话。”

凌夜这才应下,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细嫩的掌心点头。

云倾嘱咐了江桐,看着两人将他扒拉下去,凌夜便可怜巴巴站在车边,目送她先走。

云倾转身进车厢,再也忍不住脆声笑了出来。

小狗进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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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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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听雪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