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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一片寂静,只有引擎低沉的轰鸣和窗外模糊的城市噪音。我蜷缩在副驾驶座上,身上紧紧裹着沈修那件宽大的深色外套,仿佛那是唯一能隔绝外界寒冷的屏障。脸上的红肿未消,手腕的淤痕在车内灯光下愈发清晰,身体的疼痛和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但都比不上心头的混乱。
沈修专注地开着车,侧脸在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有些模糊。他没有说话,只是偶尔通过后视镜快速瞥我一眼,眼神里是未散的余怒和清晰的担忧。
那股熟悉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温暖气息,不断从包裹着我的外套上传来,无声地渗透进我的皮肤,却像针一样扎在我紧绷的神经上。
为什么?
这两个字在我喉咙里翻滚,灼烧着我的声带。我不配得到这些,我不明白。这种毫无缘由、不计代价的善意,比夜店里的暴力更让我感到恐惧和不安。它像一座凭空压下的山,让我无所适从,喘不过气。
我必须知道。
哪怕答案是我无法承受的,我也要知道。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带着哽咽后的颤抖。终于,我用尽全身力气,抬起了沉重的眼皮,望向身旁开车的沈修。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带着连我自己都陌生的沙哑和微弱,几乎要被引擎声淹没:
“……为……为什么?”
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立刻后悔了。我猛地低下头,不敢看他的反应,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外套柔软的布料,指节泛白。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既害怕听到答案,又恐惧于这沉默的未知。
沈修似乎愣了一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侧过头,快速地看了我一眼,目光在我写满不安和倔强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那双总是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心痛,有了然,或许……还有一丝被我这个问题触及的、更深层的东西。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将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相对安静的临时停车点。引擎熄火,车厢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我们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交错。
他转过身,正面看着我,目光坦诚而温柔,没有丝毫闪躲。
“没有为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看到有人需要帮助,伸手拉一把,需要理由吗?”
他顿了顿,看着我依旧紧蹙的眉头和难以置信的眼神,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更加柔和:
“如果非要说一个理由的话……可能就是不想看到你这样的眼神吧。”
他的指尖隔空,轻轻点了点我心脏的位置,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暖意。
“明明很难过,很害怕,却还要强撑着,把自己包裹得像只小刺猬。林钰,”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叫出了我的本名,那两个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郑重的温柔,“你不必一个人承受所有的。”
“你不必一个人承受所有的。”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我内心某个坚硬的角落。一直以来,我早已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习惯了在黑暗中踽踽独行。母亲的病,父亲的债,追债人的恐吓,生存的艰难……所有这些,我都以为必须由自己一肩扛下。
从未有人对我说过,我不必一个人承受。
泪水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汹涌。我死死咬住下唇,不想在他面前失态,可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沈修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没有试图安慰。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用一种包容的、理解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告诉我,哭出来也没关系。
这一刻,他给出的答案,依旧没有解释那声“弟弟”的缘由,也没有承诺未来。但它像一道微光,穿透了我厚重的心防,照亮了那片早已冰封的、名为“依赖”的荒原。
虽然困惑并未完全消散,虽然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在这一刻,在这狭小的车厢里,在他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中,我仿佛……找到了一丝可以短暂歇息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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