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文君亲率雾鸦司精锐入驻,不仅提供了大量钱粮支持,更以其无孔不入的情报网络,为归月军的行动指引方向。
归月军则以南凌县为根基,出兵五千,依照雾鸦司提供的详尽地图与情报,精锐斥候先行探路,大军随后压境,以雷霆之势,连续拔除周边十八处隐蔽的黑天匪寨。一时间,天波道北部诸县匪患为之一清,百姓终得休养生息。
夏渊不顾长兄夏淳的竭力劝阻,执意投身军旅,死缠烂打追随归月军左右。李晓月无奈,只得暂时将他编入洛长离麾下。两位少年英杰并辔驰骋沙场,冲锋陷阵,亲手斩获黑天匪徒近百,声威大震。
……
与天波道如火如荼的剿匪战事相比,数百里外的天泉道灵泉县,却笼罩在一片山雨欲来的压抑之中。
县城内外,军旗林立,甲胄森然。三千天璇卫精锐驻守城内,气象肃杀。城外连绵营寨中,屯驻着从天泉道各县调集而来的援军,林林总总,却不足四千人。
其中,荆县司使何晨光“出力”最勤,派遣了一千兵马“听用”。而白石县司使则干脆以“兵力不足”为由,未发一兵一卒。
何晨光邀功请赏的折子,如雪片般飞至巡道使蒋宪案头。
表面看来,天泉道似已初定,然而蒋宪眉宇间的忧色却一日深过一日。公主下落不明,委托猛虎镖局之事又石沉大海,无一事顺心。
不过月余,他双鬓竟已星星点点染上霜白。此刻,他正对镜整理着身上绯色官袍,心中苦思破局之策。
“蒋大人!”太子陈思衡手持一纸信笺,门也未敲便径直闯入,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阿姐来信了!”
“殿下有消息了?!”蒋宪再顾不得仪态,猛地起身,几乎是抢过太子手中的信纸,迫不及待地展阅。
熟悉的娟秀簪花小楷跃然纸上,落款处盖着“昭璇”朱红圆印,确是公主亲笔无疑。
“白石县…雾鸦司…黑天匪寨…还要我等调查荆县司使何晨光?”蒋宪反复咀嚼着信上内容,眉头紧锁,百思不得其解。公主此举,用意何在?
“蒋大人,还等什么?即刻发兵!”陈思衡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由本宫亲自统领,先平白石县,再扫南凌县,将雾鸦司与归月叛逆一网打尽,迎回阿姐!”
蒋宪心中苦笑。雾鸦司尚可图之,那归月军岂是易与之辈?其战力、韧性,某种程度上甚至比黑天匪更为可怕。况且公主信中言辞冷静,并未要求即刻援救,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正当他沉吟未决之际,门外廊下原本往来穿梭的侍从竟齐齐僵立原地,纷纷躬身垂首,大气也不敢出。一股沉重如山岳、凛冽如寒冰的压迫感,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令人心悸。
“好侄儿,何事如此喧哗,扰人清静啊?”一道沉闷却中气十足、隐含威仪的声音响起。陈思衡闻声,眉头立刻嫌恶地皱起。
“下官蒋宪,参见康王殿下!”蒋宪心头巨震,慌忙迎上前,躬身行礼。
只见一位身着暗紫锦袍、腹部微隆的中年男子,步履从容地踏入厅中。他目光冷淡地扫过躬身不起的蒋宪,最终落在陈思衡身上时,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此人正是皇帝陈斌的族弟,康王陈靖。
陈靖与有“玉面剑骨”之称的陈斌不同,他其貌不扬,身形矮壮,早年便摒弃陈氏族传剑术,独辟蹊径,苦练刚猛无匹的刀法,自号“天刀王”,在宗室中堪称异类。
陈靖身兼京畿道使令与都指挥使二职,手握除帝都未央城外的京畿五县,名义上统领京畿道三万余道军,王府中更蓄有三百精锐私兵,权势熏天,堪称宗室第一实权人物。
他身后紧随两人。左侧一位中年男子,身着褐色劲装,身形挺拔如松,背负一杆玄铁长枪,眼神开阖间杀气凛冽,正是天乾“护国八柱”之一,神枪门掌门赵承启。
右侧则是一位明眸皓齿的少女,约莫双十年华,梳着两个俏皮的小圆髻,一身朱红色利落武服,腕束护腕,足蹬乌黑长靴,身姿挺拔,显得干练而飒爽。
“师师?你怎会来此?”陈思衡见到这少女,面露意外,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民女祝师师,参见太子殿下。”少女依礼躬身,姿态恭敬,却不着痕迹地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这祝师师,乃是贞元派掌门祝修慈的独女,不仅尽得“混元神功”真传,亦精通陈氏“落英流光剑法”,更曾得“护国八柱”中多位宗师指点,天资卓绝,武艺博杂精深,在同辈中罕逢敌手,深得皇帝陈斌喜爱,自幼便常出入宫闱,与陈琦婷、陈思衡一同习文练武。
陈靖大马金刀的径自走到蒋宪的案后主位坐下,面色一沉,声如寒铁:“蒋宪,你可知罪?”
蒋宪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颤声道:“下官……下官知罪!”
“哼!”陈靖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蒋宪,“尔奉皇兄旨意黜置南巡,损兵折将,徒耗钱粮不说,更累及‘八柱’之一的刑无赦身亡,连本王的亲侄女都被归月叛逆掳去,生死未卜!天乾颜面,朝廷威严,尽丧于你手!”
蒋宪以头触地,浑身抖如筛糠,冷汗浸透后背官袍,噤若寒蝉。
“皇兄震怒!”陈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特命本王南下,总领月南六道一切军政要务,便宜行事,以正纲纪!”他话锋一转,厉声质问:“蒋宪,月中道望崖县使令谨遵圣意,欲献上‘天机图’,你取了没有?”
蒋宪呼吸猛地一窒,头皮发麻,颤颤巍巍答道:“下官……下官已委托猛虎镖局押送……只……只是途中,似乎……被劫了……”
“什么?!”陈靖勃然大怒,猛地一掌拍在面前紫檀木案几上。
“咔嚓”一声爆响,那厚实的案台竟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混账东西!你脑子里装的是草芥吗?”陈靖须发皆张,怒不可遏,“月中道至天泉道,才多远距离?走水路不过数日可达,沿途那些黑天匪,哪个不看你我眼色行事?你到底在怕什么?!”
“下官……下官正是顾虑沿途匪患……”蒋宪魂飞魄散,语无伦次地辩解,“洪江水域不靖,陆路又有归月军地盘阻隔……官军水师、黑天水匪皆不堪大用……听闻猛虎镖局信誉卓著,走水路从未失手,便想花些银钱,以求稳妥速达……”
“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陈靖怒极,拂袖厉喝,“来人!将这蠢材拖下去,重责五十军棍!而后打入囚车,押解进京,交由行务省总督台严加议处!”
门外值守的天璇卫轰然应喏,如狼似虎般涌入,手中长戟调转,以坚硬的戟杆末端毫不留情的狠狠击打在蒋宪背脊之上。
沉闷的击打声与蒋宪凄厉的惨嚎交织在一起,不过片刻,他后背已是血肉模糊,昏死过去,随即被像拖死狗一般拖离了大堂。
尘埃暂定,然而灵泉县上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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