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罗刹……”他下意识的喃喃出声,嗓音干涩沙哑,却仍顽强的带着一丝他特有的、不合时宜的调侃,“原来是神仙姐姐吗?竟能在青冥山造出这么一大片雪原……”
“白发罗刹?”白曜纤细的眉头几不可察的微蹙了一下,似乎极不习惯这等粗俗又骇人的称呼。
但她眸中那万年不变的冷意,却因少年这冒失又直白的言语而稍稍化开了一丝极细微的涟漪。“世人总是如此,以讹传讹。”
“非我之力。”她淡淡解释道,声音依旧清冷,“青冥山此地本就汇聚极寒地脉,异于常处。我修炼功法特殊,需借此地的天然寒气,方能压制体内日益狂暴的寒毒。”
洛长离挣扎着想要坐起,却被胸口一阵尖锐的剧痛逼得重重倒回身下冰冷的石床。
“莫真呢?”他缓过一口气,急忙问道。
“死了。”白曜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只蝼蚁的消亡,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是你救了我吗?”
白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步走近。她冰凉的目光落在他裸露的肩背处。
那里,一个隐秘的星纹刺青在冰光下若隐若现。
她的指尖如同最寒冷的冰凌,轻轻点在那处星纹上。
“祈禳族的星纹。”她低声陈述,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你是祈禳族的遗孤?”
“果然是你!”洛长离忍着身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勉强行了个礼:“祈禳族,洛长离……见过长公主殿下。”
白曜的神情明显愣了一下。这个称呼,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听到过了。
久远得仿佛隔世。从她知事之日起,陪伴她的便是璇玑塔那冰冷彻骨的囚笼和无尽的孤寂。
当然,整个祈禳族,那时也同样被囚于那座塔中,不得而出。
“祈禳族。”她重复了一遍,金瞳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她的指尖再次划过洛长离的皮肤,那触感如同最锋利的冰刀,轻轻一划,便浅浅割开他的肌肤,几滴鲜红的血珠渗出,顺着她莹白的手指汇聚向掌心。
洛长离吃痛,却咬紧牙关没有出声,心中惊疑不定,不知这位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公主殿下意欲何为。
白曜收回手,转身走向冰窟深处,声音飘渺:“八年前,紫雷焚城之夜,祈禳族被定为逆党,几乎屠戮殆尽。唯有一名年幼的男童,在族人拼死掩护下,秘密逃出了京城。”
她停下脚步,侧眸看他,金色的瞳孔仿佛能看穿人心:“看来,你就是那个孩子。”
洛长离沉默了片刻,忽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璇玑塔的冰窖,寒冷刺骨,寻常人在其中活不过一日。我能苟延残喘多年,直至功法大成破塔而出,也得益于祈禳族中诸位长老暗中相助。”白曜说罢,从宽大的袖中取出一物。
那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石,温润流光,内部仿佛有星云流转,表面铭刻着古老而神秘的纹路。
“天机图?!”洛长离使劲眨了眨眼睛,这块玉石的形制、光泽,与他从贾府取来的那块几乎一模一样,只是色泽更为深邃古朴。
“天机图从来不止一块。”白曜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常识,“你身为祈禳族人,难道不知晓?”
洛长离努力回忆,最终摇了摇头。他逃离京城时年纪太小,族中诸多核心秘辛,尤其是关于“天机图”这等至宝的细节,长辈们极少提及,或许是为了保护他。
“天机图包罗万象,内藏乾坤。”白皓解释道,“这一块,是你族中一位长老秘密赠予我的。其内蕴藏一门奇特功法,名为‘天流’,我借此修炼,虽因祸得福,功力大进,却也引得体内寒毒愈发凶猛,反噬自身,痛苦万分……”
她说着,将掌心那几滴属于洛长离的鲜血轻轻送入唇中。动作优雅自然,仿佛品尝清露,却把洛长离看得心头一跳。
“真是……喝血的罗刹啊?”
“胡说八道。”白曜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依旧,却似乎并无多少真正的怒意,“那位长老临终前叮嘱我,‘祈禳一族逆天改命,终遭天谴,此乃宿命。若今后遇见一位身负星纹的少年,他必是我族遗孤。请务必收他为徒,传他功法。他的血能缓解你的寒毒,助你修炼’。”
“那位长老……是我族人?”
白曜微微颔首:“他于我,有授业续命之恩。他的遗愿,我需履行。”她看向洛长离,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冷淡:“所以,从今日起,你便是我的徒弟。”
洛长离眨了眨眼,鬼使神差的脱口而出:“能不拜师吗?”
“恩人之托,不可违逆。”她的回答简洁冰冷。
“可姐姐你看上去这么年轻貌美,做我师傅感觉怪别扭的。”他试图挣扎一下。
“我是正元三年生人。”白曜淡淡报出一个年份。
正元三年,那是神月王朝最后一个年号。洛长离心中飞快计算,这位姐姐今年二十又二,惊讶道:“正元三年?那姐姐你今年也才……”他故意掰着手指,装模作样的数了数,然后绽开一个灿烂又虚弱的笑容:“才十八岁呀!”
白曜看着少年那明显故意耍宝的模样,他一定是算清楚了却偏要这么说。
她面上依旧清冷似雪,可多年幽居冰窟、早已枯寂的心湖,在见到这个带着祈禳族人印记、又如此鲜活、甚至有些厚脸皮的少年时,终究还是泛起了一丝极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师父在上!”洛长离忽然变了脸色,一本正经地作势要起身行拜师大礼,“受徒儿一拜!”
动作牵动了伤口,他顿时疼得龇牙咧嘴,闷哼一声。
“别乱动。”她冷声道,仿佛刚才那细微的关心只是错觉,“你的血于我有用,好好活着,别浪费了。”
洛长离闻言,顿时咧嘴一笑,虽然脸色苍白,却笑得没心没肺:“那师父您可得多费心,好好养着徒儿我才行!徒儿我浑身是宝,用处大着呢!”
白曜:“……”
她似乎一时语塞,那双古井无波的金瞳里,终于清晰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怔忡。她大概……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顺杆就爬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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