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皇双子

暮色如血,将灵泉县高耸的城墙浸染成一头蛰伏的巨兽,沉默地俯瞰着这片刚经历浩劫的土地。护城河水泛着浑浊的光,倒映着城头摇曳的火把。

洛长离隐匿在河畔茂密的芦苇丛中,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仔细审视着城墙上的守备。

只一眼,他的心便沉了下去——城上戍卒已非往日那些装备普通的道县兵士。但见其人身覆玄黑鳞甲,内衬绛红战衣,手握精铁长枪,目光森然如电,巡弋之间自带一股肃杀之气。

这种装束,他只在遥远的京城见过。

“天策七卫……竟是禁军。”他低声自语,声音淹没在芦苇的沙沙声中。

天策七卫——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乃护卫神月都城未央之精锐,天乾承其旧制,直隶于军策省。

此等天子亲军,竟现身于千里之外的灵泉县?虽然黑天匪患猖獗,但何至于动用戍卫京师的禁军?

洛长离心下剧震,暗感此事绝非剿匪这般简单。他身为黑户,断无路引,欲避盘查,唯有另寻他途。

凭借多年市井摸爬的经验,他悄然潜至城墙西北角,拨开繁茂杂草,果见一处年久失修的泄洪渠,铁栅早已锈蚀不堪。他以布条缠裹剑鞘,无声撬开缺口,泥鳅般滑入城内。

城内气氛压抑,城门告示栏前人群攒动,议论纷纷。洛长离拭去身上污渍,凑近观瞧。但见新贴文书墨迹犹湿:

“……天泉道使令钟天、灵泉县司使魏凌来、天泉道都指挥使康梓,身膺守土之责,竟怠忽职守,致令黑天匪众破城而入,焚掠屠戮,荼毒生灵。此等渎职枉法之行,国典难容,着即锁拿进京,付总督台严鞠议罪……天泉道衙典吏、主簿等一十二人,各降三级,罚俸一年。灵泉县衙佐吏、巡检等九人,革职流放。”

旁侧一卖炊饼的老汉低声哀叹:“魏大人是好官啊……杀匪护民,反倒获罪?”话未说完,便被身旁老妪慌忙拽走。

洛长离心中唏嘘,魏凌来御敌之功,竟落得如此下场?朝廷此举,实令人心寒。目光转向另一告示,他瞳孔骤缩,几乎疑为眼花。

“灵泉贾氏,世受国恩,本宜恪尽臣节,上报朝廷。然贾千淳、贾浩元等,阴结逆党,私藏甲械,交通叛匪,图谋祸乱天泉,罪证确凿,无可宽贷!即日起,有窝藏贾氏余孽、知情不报者,同罪论处。告发者赏银百两;擒获逆犯者,赏银千两,授官职。”

洛长离愕然,黑天匪明明攻入贾府,怎么贾家反倒成了反贼同党?他离城不过七日,竟生如此剧变?

正惊疑间,一缕冷冽幽香悄然袭近。

“这位公子,可否借剑一观?”

声如玉磬,清越从容。洛长离猛回首,但见一“少年”负手而立,身着圆领绛红袍,腰悬镶玉长剑,虽作男装,然肌光胜雪,眸蕴星子,通身气度华贵逼人。

洛长离混迹市井,练就毒辣眼力,只一瞥便知——此乃女子乔装!

其眉如墨画,锋锐暗藏;目若寒潭,深不见底。唇薄色淡,唯在唇角微扬之际,颊侧浅陷一对梨涡,方泄出几分灵动的女儿情态。

“少年”身后随一锦衣青年,眉宇间骄气凌人,更有一中年人默立其后,目光阴鸷如鹰,令人不寒而栗。

“这乞儿能有什么好剑?”青年嗤之以鼻,却被“少年”一记冷眼遏住。

洛长离下意识抱紧怀中长剑,与那“少年”目光相撞。她的眼眸极美,墨色瞳仁深处锐光闪烁,似能洞穿肺腑,然那浅浅梨涡又奇妙地化去几分锋芒,教人难以生出恶感。

洛长离暗生警惕——此女绝非凡俗!

那锦衣青年已是不耐:“阿姐,与这乡野鄙夫多言什么?看上他的剑,我买下便是!”

阿姐?洛长离眉峰微挑,心下冷笑,果是女子。观其行止,这姐弟二人必是贵人。

女郎却不理其弟,只对洛长离莞尔一笑,梨涡浅现:“观兄台气宇,非是池中之物。不知可否赐教名讳?”

洛长离不动声色:“萍水之逢,何须留名?”

她低笑一声,忽又趋近一步,幽香愈清:“那么……兄台这柄剑,又是从何处而来?”气息拂面,洛长离竟觉耳根微热。

他略向后仰,淡声道:“祖传之物,不足挂齿。”

“祖传?我看是你这厮偷来的!”青年掷出几锭黄金于地,铿然作响,“钱货两清!左右,与我取来!”身后两名护卫应声逼上。

“退下。”女郎轻斥,复对洛长离浅笑,“兄台勿惧,我等非是强取豪夺之辈。只想借观宝剑,片刻即奉还。”她伸出素手,指尖如玉。

洛长离望着那对梨涡,竟有瞬间恍惚,鬼使神差地将剑递出。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一道寒芒毫无征兆地破空疾射,直取女郎咽喉。女郎反应极迅,翻腕抽剑格挡,“铮”的一声锐响,剑身剧震,竟脱手飞出。巨力冲击下,她头上巾冠崩碎,如云青丝泼洒而下。

“护驾!”两名护卫惊怒抽刀,那锦衣青年却已率先发难,一记“锁喉扣”直擒洛长离咽喉,招式狠辣,显是高手。

洛长离拧身闪避,却仍被后续变招击中胸口,喉头一甜,鲜血喷溅在青石板上。然而下一刻,他体内那股新生的真气竟自行急速流转,胸口的剧痛迅速消退,伤痕肉眼可见地愈合。

“唰!唰!”两道银芒闪过,两名护卫哼都未哼便倒地不起。又一道极细寒光直取青年眉心,快得超乎想象。

那一直沉默的中年人终于动了,身形如鬼魅般一闪,袖袍翻卷,竟徒手为青年挡下那致命一击——那是一根细如牛毫的银针,此刻已洞穿其手掌,鲜血淋漓。

“好精纯的内力!”中年人面色微变,甩手震出银针,目光如鹰扫视四周,“老夫刑无赦行走江湖数十载,未曾想今日竟看走了眼。何方高人,请现身一见!”

刑无赦?!四周几个本是看热闹的江湖人闻声色变,纷纷后退——“鬼影阎罗”刑无赦,那可是□□中成名已久的顶尖高手,他竟在此地。

刑无赦目光扫视,骤然锁定洛长离,凶光毕露:“既不肯现身,那便看看你在不在意这小子!”话音未落,三枚丧门钉已带着凄厉劲风射向洛长离。

洛长离只觉无形气劲如山压来,双膝一软,砰然跪地,瞳孔中那三枚乌黑的钉尖急速放大,距咽喉已不足三寸。

千钧一发之际,白影乍现。

如惊鸿掠过,丧门钉应声而断。刑无赦更如被无形巨力击中,闷哼一声,倒飞而出,十数步外才踉跄站稳。

巷口青石板上,一道倩影孑然而立。素纱斗笠垂落轻纱,掩去容颜,唯几缕银白发丝逸出,在暮风中如流雪飘拂。她白衣胜雪,负手而立,周身不染半点尘埃,仿若九天仙子谪临凡尘。

“装神弄鬼!”刑无赦厉喝,袖中十数枚丧门钉如暴雨般射出,罩向白衣人周身大穴,同时其身法展动,如饿虎扑食,直抓对方面门,意图一举撕下斗笠。

白影微动,不见如何作势,漫天银针已如梨花骤雨般迎上丧门钉,空中爆起一簇簇火星。与此同时,刑无赦已扑至近前,利爪撕扯而下!

刺啦——轻纱应声而裂。

而刑无赦肋下亦中了无声无息的一掌,他浑身剧震,如遭冰噬,惨叫着翻滚出去,浑身哆嗦不止。

长街之上,刹那间万籁俱寂。

斗笠轻纱已被撕裂,露出的容颜令所有窥见者呼吸为之一窒——那是一种超越凡俗的绝世之美,冷冽而高贵。当她抬眼时,斗笠的阴影再也无法遮掩那双异于常人的瞳眸——

璀璨如熔金,冰冷似万古玄冰。

“仙……仙女……”巷尾那卖炊饼的老汉双腿一软,扑通跪倒。

而那散发披肩的女郎却是连退三步,美目中尽是骇然与难以置信,失声低呼:“金瞳白发……是她?”

白曜并未理会她,只向洛长离伸出素手,声音清冷如常:“过来。”

“师傅小心!”洛长离疾步上前,挡在白曜身前。那刑无赦厉啸着暴起,身化九道鬼影,携滔天怨毒之势扑来。

白曜玉手轻探,自洛长离手中取过长剑。足尖微点,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惊世白虹迎上。

没有炫目的剑光,唯有一声极轻、极脆,如琉璃净瓶乍破的清音。

时间仿佛凝滞一瞬。

下一刻,刑无赦发出一声凄厉惨嚎,整条右臂齐肩而断。伤口处不见鲜血喷涌,唯有森森寒气逆着经脉直往上窜,整个人如被冰封,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戴上。”白曜将斗笠扣在洛长离头上,声音依旧平静无波,“走。”

说罢,她握住洛长离手臂,身形一掠,便如白云出岫,几个起落间已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巷陌深处。

直至此时,大队禁军才匆忙赶来,驱散围观百姓,封锁街道。

“殿下,老臣……有负重托!”刑无赦强压着体内肆虐的寒气,甚至顾不上那断臂之痛,挣扎着向那对姐弟请罪。那名禁军头领更是早已跪伏于地,汗出如浆。

那锦衣青年,正是当今太子陈思衡,此刻面色发白,拉了拉身旁姐姐的衣袖。

女郎——濯缨公主陈琦婷,深吸一口气,压下眼中惊澜,声音恢复了镇定:“刑大师请起,事发突然,非战之罪。众军各归其位,严加巡守,不得有误。”声音清越,自有一股威仪,众军士如蒙大赦,齐声应命。

“大师伤势如何?”陈琦婷目光落在那断臂处,柳眉紧蹙。

“多谢殿下关怀……伤虽重,还要不了老朽的性命。”刑无赦咬牙道。

“断臂之事,回京后我必奏请父皇,延请御医圣手,为你设法续接。”陈琦婷承诺道,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那电光石火间的交锋。强如“鬼影阎罗”,竟在那白发女子手下走不过两招?她的实力简直深不可测!

她目光投向那两人消失的巷口,金瞳白发的传说与前朝长公主的秘闻在心中交织。南下天泉道,竟有如此意外之获!

而那个能引得这般人物出手相护、身怀异宝又透着古怪的少年……也绝非寻常人物。

陈琦婷唇角微微扬起,那对梨涡悄然浮现,低语呢喃:“有意思……这潭水,比我想象的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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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吟
连载中土衛十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