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梵开始用实际行动来印证那些流言蜚语。
他不再仅仅是听说中那个和高一学妹暧昧的人，而是将这种关系摆到了台面上。连续几天，放学后都能看到他和那个叫林筱筱的学妹并肩走出校门，林筱筱个子娇小，长相甜美，总是仰着头一脸崇拜地看着周梵，而周梵虽然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更明显的是，他开始缺席许漓尽的“辅导班”。
周三下午的自习课，许漓尽照例拿着书本走向后排，却发现周梵的座位空着。付烈挤眉弄眼地告诉她：“梵哥有点事，先走了。”
什么事？自然是陪那位小学妹去了。
许漓尽看着空荡荡的座位，心里并没有什么波澜，甚至隐隐松了口气。他不来，她反而更自在。她平静地回到自己座位，拿出辅导记录表，在上面如实写下：“本周三，周梵同学缺席辅导。”
周五的辅导时间，周梵依旧不见人影。
这一次，连借口都懒得找了。许漓尽在记录表上再次写下缺席记录时，笔尖没有丝毫犹豫。
她履行着自己的责任，每天按时准备辅导内容，按时走到他的座位旁。他来，她就公事公办地讲题；他不来，她就如实记录，然后利用这段时间做自己的事情。情绪稳定得不像话。
这种彻底的、不掺杂任何私人感情的“尽职尽责”，反而让偶尔来上课的周梵更加烦躁。
他宁愿看到她生气、质问，甚至像以前那样害怕他，也好过现在这种彻底的、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任务对象的漠然。
他似乎想用这种缺席和与其他女生的亲近来证明什么，或者激怒什么，但结果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只让自己显得更加幼稚和可笑。
一周后，赵昭昭再次检查帮扶进度。
她翻看着许漓尽递上来的记录表，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周梵多次缺席，以及寥寥几次到场却毫无进展的情况。赵老师的眉头越皱越紧。
“许漓尽，这……”赵昭昭叹了口气，语气充满了无奈，“周梵同学最近是不是……比较分心？”她措辞委婉，显然也听说了些什么。
许漓尽站在办公桌前，身姿挺拔，语气平和客观：“赵老师，周梵同学可能确实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已经尽力沟通，但效果不佳。我认为，目前的帮扶方式可能并不适合他，继续下去恐怕也只是浪费时间。”
她没有告状，没有抱怨，只是冷静地陈述事实，并提出建议。这种成熟理智的态度，让赵昭昭对她更是高看一眼，同时对周梵的“冥顽不灵”更加头疼。
赵昭昭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这个乖巧又让人省心的女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知道许漓尽已经做得很好了，面对周梵那种学生，能保持这样的耐心和冷静实属不易。
“唉，老师知道你已经尽力了。”赵昭昭放下记录表，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放弃，“周梵这个孩子……家庭情况特殊，性格也比较叛逆。既然他实在不愿意配合，我们也不能强求。”
她顿了顿，看着许漓尽，做出了决定：“这样吧，你们这一组的帮扶，暂时就先到这里。老师再看看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能让他学进去一点的法子。这段时间，辛苦你了，许漓尽同学。”
这个结果，在许漓尽的意料之中。她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反而有种卸下重担的轻松。
“好的，赵老师。我明白了。”她乖巧地点点头，脸上没有任何不满或委屈，仿佛只是接受了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工作调整。
“嗯，回去吧。别因为这件事影响自己的学习。”赵昭昭温和地叮嘱。
“谢谢老师关心。”许漓尽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走出办公室，午后的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暖洋洋的。许漓尽轻轻吐出一口气。结束了。她和周梵之间那点因为“帮扶”而被迫产生的交集，终于可以画上句号了。
从此以后，他们就是两条互不相干的平行线。他继续做他的校霸，谈他的恋爱；她继续做她的好学生，朝着自己的目标努力。这样很好。
她回到教室，心情是这段时间以来从未有过的平静。
而此刻，周梵正被那个高一学妹林筱筱缠着，在体育馆看她排练舞蹈。他心不在焉地靠在墙边，手里把玩着手机，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想着，这个时候，许漓尽是不是又拿着那些可笑的课本和习题，坐在他空荡荡的座位旁边？
她会不会因为他连续缺席而有点……别的反应？
付烈急匆匆地从外面跑进来，凑到周梵耳边，压低声音：“梵哥，我刚听说……赵老师好像把你们那个帮扶小组给解散了！”
周梵把玩手机的动作猛地一顿，抬起头，蓝色的眸子瞬间沉了下去：“你说什么？”
“就……就许漓尽去跟赵老师汇报了你这周都没去辅导，赵老师就说暂时解散你们组，再想别的办法……”付烈看着周梵瞬间阴沉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小。
解散了？
她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跟他划清界限？甚至连这最后一点名正言顺的联系，都要亲手斩断？
周梵猛地站直身体，周身散发出骇人的低气压。旁边的林筱筱被他吓了一跳，怯生生地喊了一声：“阿梵……”
周梵却看都没看她一眼，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付烈，大步流星地朝教室走去。
他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好，很好。
许漓尽，你够狠。
周梵几乎是踹开教室后门的。
巨大的声响让教室里仅剩的几个正在收拾书包的学生吓了一跳，惊恐地看向门口。当看到周梵那张阴沉得能滴出水的脸时，几个人迅速低下头，大气不敢出，手脚并用地收拾好东西，逃也似的溜出了教室。
转眼间，教室里只剩下刚收拾好书包，正准备离开的许漓尽。
她被门口的动静惊得顿住脚步，抬起头，对上了周梵那双燃烧着怒意和某种复杂情绪的蓝色眼眸。他逆着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一步步朝她走来。
许漓尽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站在原地，没有后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
“什么意思？”周梵在她面前站定，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火气。
许漓尽微微蹙眉，有些不解：“什么什么意思？”
“帮扶小组！”周梵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谁允许你去跟赵昭昭说解散的？”
他的质问来得理直气壮，仿佛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许漓尽明白了他的来意。她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显得有些凌厉的俊脸，心里觉得有些可笑。是他自己一次次缺席，用行动表明了不配合的态度，现在却来质问她？
她深吸一口气，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周梵同学，是你先连续缺席辅导，没有任何解释。我只是如实向赵老师反映了情况。赵老师基于实际情况，认为目前的帮扶方式效果不佳，决定暂时解散小组，寻找更合适的方法。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的逻辑清晰，条理分明，将责任划分得清清楚楚。
周梵被她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堵得一噎，怒火更盛：“效果不佳？你怎么知道效果不佳？你试都没试几次！”
“我试了。”许漓尽看着他，眼神坦然，“我准备了资料，按时到场，但你不在。你在的时候，你也并没有配合的意愿。我认为，我的判断是基于事实的。”
“我不在是因为我有事！”周梵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试图找到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
“我知道。”许漓尽点了点头，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理解，“你要陪林筱筱学妹。我理解，谈恋爱确实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
她如此平静地说出“林筱筱学妹”和“谈恋爱”这几个字，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或不满，这让周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他宁愿她像其他女生一样，因为他和别人亲近而生气、质问，也好过现在这种彻底的、把他当成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的冷静。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周梵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往前逼近一步，眼神紧紧锁住她，“因为我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你就要用这种方式报复我？”
这个指控近乎荒谬。
许漓尽终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带着点无奈，却依旧干净。她摇了摇头，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通透：“周梵，你太高看自己了，也误会我了。”
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没有带“同学”二字，声音清凌凌的，像山涧的泉水。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你。事实上，我很感谢你。”她看着他，眼神真诚，“感谢你那天晚上找到我，安慰我。虽然方式……有点特别，但那份心意，我收到了，也很感动。”
她顿了顿，继续平静地说道：“但那只是感动，仅此而已。我不会因为一份感动，就模糊了界限，或者对你产生什么不切实际的期待。你有你的生活，谈恋爱也好，做其他事情也罢，那是你的自由。我尊重你的选择。”
“同样，我也有我的生活和原则。帮扶小组是基于学校规定和老师要求产生的临时关系。现在既然事实证明这种方式无效，且老师也同意解散，那么我认为让它结束，对彼此都是最好的选择。我可以把精力更集中在自己的学习上，你也可以有更多时间去做你想做的事，比如……谈恋爱。”
她一番话说得有条不紊，既表达了对那天晚上的感谢，也清晰地划清了两人之间的界限，更将解散小组的理由归结于客观事实和双方利益，完全剥离了个人情绪。
周梵听着她的话，看着她清澈见底、没有任何杂质的眼睛，胸口那股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嗤啦一声熄灭了，只留下一种空落落的、无处着力的憋闷和……强烈的挫败感。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愤怒、质问，在她这种冷静到近乎残酷的理智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
她不是因为吃醋，不是因为生气，甚至不是因为害怕。
她只是……单纯地，觉得没有必要了。
他在她眼里，和一个普通的、不太熟悉的同学，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那天晚上的拥抱和安慰，于她而言，或许就像路上遇到的好心人递来的一张纸巾，用了，感激了，然后也就过去了。
他周梵，第一次在一个女生面前，感受到了彻头彻尾的、不被在意的挫败。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那双蓝色的眸子里情绪翻涌，最终却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自嘲弧度。
“行。”他吐出一个字，声音有些沙哑，“许漓尽，你行。”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带着一身难以言喻的低气压，大步离开了教室。
许漓尽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轻轻舒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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