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误。
周叙砚站在马路边,这样想到。
仲夏的夜晚,花坛里开着几朵蔫蔫的红色月季,柏油马路的余温还没褪完。
空气里有种热烈的味道,好像已经有烟草燃烧过,又好像是别的什么什么被灼烧了,可能是皮肤,可能是呼吸,可能是心脏,他也不知道。
拱手挡着火,点了几次没点着,手抖。周叙砚深吸一口气,再试了一次。
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陆陆续续有在附近听完演唱会的人路过,拿着荧光棒,有说有笑。
垃圾桶上灭了好几个烟头,他又站了很久。
回房间的时候,景思麦已经四仰八叉睡着了。景思麦除了姿势比较凌乱,人倒是挺安静,不打鼾,也不动,保持那个仿佛在奔跑的姿势,没一点儿动静。
周叙砚摇摇头,这孩子是真幸福,能吃能睡,什么事也不放心上。挺好的。周叙砚深深看了他好几眼,才进了卫生间。
出来的时候,景思麦还是那副模样。
周叙砚把温度调低几度,又拢了拢被子,搭在景思麦身上,然后坐到沙发去继续干活。
周叙砚成立自己的游戏工作室后,做的第一款游戏是款单机武侠,叫做《任侠》,最近online版要公测了,不仅是游戏本身,还有宣发、运营,方方面面,需要他拍板确认,所以他加班加点赶工,确保万无一失。
如果不是景思麦,他大概是不会跑来看比赛的。
周叙砚看了看床上那个沉睡的人影,又回到屏幕。房间里的灯只剩了玄关处,周叙砚在窗边,电脑屏幕莹莹的蓝光照在脸上。
【推广-阿焦:漫展的摊位和主要的coser已经确认好了,现在就是月神的人选拿不准,备选的coser里,要么没档期,要么还是有人觉得不合适。】
【推广-阿焦:呃,嘟嘟姐说要不老板你上吧,要脸有脸,要肉有肉。(捂脸)】
周叙砚看到那几行字,食指和中指戳着自己的脑袋,闭上了眼睛,良久又睁开。
【执行策划-周:再找找,等我回来再说。】
……
第二天景思麦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叙砚蹩手蹩脚地睡在沙发上。那沙发顶多一米五长,周叙砚的腿窝搁在扶手上,脚尖点地,一只手放在腹部,一只手垂落在地,旁边的圆矮桌上放着息屏的电脑。
景思麦挠着后脑勺,龇着牙,这哥们不会回来后又在干活吧。好像,显然是的。
昨天,周叙砚突然出门后,景思麦从头到尾仔细思考了一下,“你装gay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是什么意思。
在经历了“难道摸个腹肌他就有点喜欢我了”“他是直的还是弯的”“不能吧我这脸挺招姑娘喜欢的啊”“他说有喜欢的人了”“好的他一定是在夸我装得像”“算他有眼光”“我要更卖力”“可是他以前到底是不是在针对我呢”等等思想涌动后,景思麦对着镜子捏了捏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不错,我的脸是要更有说服力。”
等了老半天也不见周叙砚上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陷入黑暗前,最后一个意识是,都这么忙了,还挤时间来看比赛,他一定很喜欢跆拳道。
景思麦蹲下来,观察着周叙砚。
周叙砚带了睡衣,是丝质的长袖长裤,夏天穿也不会热。他的后颈靠在沙发的另一边扶手,洗过头之后的刘海软软的,浅浅盖住眼睛。因为仰头而卧,脖子被顶出一个微微的弧度,让喉结格外明显。
喉结左边有一颗细痣。
平心而论,周叙砚是比道馆里其他男教练帅一些。只是,他闭上眼的时候,五官竟然比平时更硬朗、深邃,明明从眉眼到唇都是刀刻斧凿般凌厉,可在景思麦的印象里,周叙砚看过来的时候,永远是一张柔和的笑眯眯的脸。
七点了,该怎么叫他起床才合适?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同事、债主、合作伙伴还是朋友?
轻言细语显得谄媚,像踹鲁达一样把他踹醒,好像也没熟到那个地步。摇晃一下该用什么力度和语气?景思麦竟被难住了,这么简单的事他在纠结什么?
“你盯着我做什么?”周叙砚忽然睁开眼睛问到。
“啊?卧槽。”景思麦一个趔趄,向后一仰跌坐在地上,“你什么时候醒的?”
周叙砚眠浅,其实在景思麦洗漱的时候,他就醒了,只是没想到景思麦没有直接叫醒他,他想看看景思麦要做什么。
“刚醒。”周叙砚扶着脖子站起来,甩甩手臂活动关节,血液流向肢端时如同蚂蚁爬过,他刚站起来又坐了回去,捏捏小腿。
景思麦撑地站起来:“你怎么不到床上睡啊?”
“太困了,”周叙砚抖抖腿,再次尝试站起来,进向卫生间,“懒得动。”
景思麦踟蹰着,有些抱歉道:“呃,那个你要是介意,我可以睡沙发,或者穿上T恤。”
周叙砚咬着牙刷出来,含含糊糊道:“我没那么矫情,是真的有点忙。”
……
两人准备好,吃完早饭,去了体育馆。
因为有好多个量级,所以是同场进行的,冠军、季军的争夺同时进行。
偌大的场馆中间,设置了四块场地,每一块是12米×12米的正方形,往内预留至少2米的安全区,中间是一个正八边形的边线。选手要在八边形内部比赛。
每场一个主裁,四个边裁,教练员坐在本方运动员那侧的边线外。
周叙砚和景思麦坐在一个观赏角度很好的位置,景思麦握着扶手坐着,看看周叙砚,又看看两人中间那个扶手。
并肩而坐的感觉很奇妙。
之前,他俩总是在教练席相遇。在比赛场地的两端,隔着十几米的距离,面对面。那时他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站起来,又憋了一肚子火坐下去,抱臂观战。
而对面的周叙砚,周叙砚是什么样呢?他好像经常翘着二郎腿看比赛,因为坐姿,上面那条腿会露出脚踝。从景思麦的角度看过去,脚尖仿佛朝着自己。
景思麦自问不是个内耗的人,看到那个脚尖却总是忍不住想,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他这个姿势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周叙砚……”景思麦忽然想问问他。
周叙砚转过来:“嗯?”
突然间,体育馆内一片沸腾,很多人都站起来欢呼,热情的气浪几乎要掀翻屋顶。
场内广播宣告检录运动员名字,检录处站了个很高的人,正叉着腰,确认身份信息。从亚麻色的头发可以猜出那人是谁。
“伊戈尔。”“**夫。”两人同时说出口。
运动员检录完之后,要进行身体、服装、护具及用品的检查,合格之后候场。
林致注意到了观众席的周叙砚,点头示意,周叙砚抬起手挥了一下。
选手入场,场馆内的喝彩、嚎叫又高起一浪,毕竟主场在京市,为林致呐喊的人也不在少数,一时间气氛热烈,为己方的运动员助威的人,和慕名来看伊戈尔的人,旗鼓相当。
解说台坐着一男一女两名解说员。“红方选手,林致,二十岁的小将,这是他的首场亚锦赛。而青方选手是来自俄国的伊戈尔,伊戈尔是久经沙场的老将,经验丰富,此前已经获得过男子68公斤级的奥运冠军。此前,两人还没有对战过,对林致来说,是不小的挑战。”“好的,让我们期待今天的比赛。”
林致在场下快速前踢,活动筋骨,教练在他耳边说着什么,他偶尔点头。然后教练帮他一一穿好护具:蹲在旁边卷起他的裤子,绑护腿;在背后帮他绑护胸的绳子;最后把头盔递给他,拍拍他的肩。
“好怀念啊。”景思麦支着下巴感叹道。“六年。”
景思麦目光直视伊戈尔,那人留着偏长的头发,扎一个松散的马尾。这么些年,伊戈尔竟一直保持这个习惯,亚麻色的马尾几乎成了他的一个特征。
周叙砚看向景思麦,又顺着景思麦的视线看向伊戈尔。他问:“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要退役?跆拳道运动员的在役时间可以很长的,你那时候,你那时候就跟林致现在一样大。”
“我啊。”景思麦陷入回忆,“怎么说呢?那时候我挺迷茫的。就是受伤回来之后,突然有种索然无味的感觉,我妈又很担心我的身体,她不想我再打了。高老大呢,我知道他其实是把自己没能实现的梦想寄托在我身上了,我不喜欢那种背负别人梦想的感觉,你要是问我自己有没有很想争一个冠军呢,其实好像是没有的,我只是很享受塑造自己的过程……”
“哦?没有很想争一个冠军啊。”
景思麦白了周叙砚一眼,继续说到:“我已经经历过最想要的体验了。我讨厌规则、秩序、条条框框,相较于这种比赛,我更喜欢打野架,嘻嘻。”
“你还真是……让人惊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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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仲夏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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