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行川没有动，往常他都是等她先出电梯，今天也没有例外。
苏晓默默地出了电梯，进了入户厅，坐在凳子换好鞋，一语不发，用指纹开了公寓门。
她推开门，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季行川开了口，嗓音里带着涩意。
“我和苏晴是契约婚姻，为了应付父母才结的婚，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
苏晓停下脚步，努力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坦白。
其实在这里和季行川生活的这段时间，她隐隐约约有所感觉。
比如他不会用柜子里的咖啡豆做咖啡、而是自己另外带回来了些不一样的，比如他会找不到家里的剪刀、还要四处去翻找。
这些细节都说明了他以前可能不常在这里生活，她之前只能猜测可能他们夫妻的感情并不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好，但就算不好，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她无权过问。
但她却没有想过季行川和姐姐会将婚姻视视为戏码，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包括她。
苏晓转过身来，皱着眉，眼含隐隐的怒意，盯住季行川漆黑的双眼，缓缓问：“为什么？”
季行川将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苏晓，包括他母亲的病情，苏晴同样的联姻困扰，以及苏晴另有一个情人。
苏晓回想起她偶然间确实听到过苏晴和卢兰英的争吵，隐约记得是和男人有关的，但她没有听清。
苏晓忽然发现自己并不了解苏晴，她的烦恼，她的爱恨，她似乎一无所知。
八岁的年龄差让苏晓总是作为被苏晴照顾的角色，苏晴也总是将她当作一个孩子来看，将自己的不快乐和不如意隐藏得很好。
苏晓听完了这一切，起初被欺骗的怒意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奈的唏嘘。
“那究竟是谁杀了姐姐？”她不禁问。
“我怀疑是关烨、关教练，但现在还不能确定，警方还在调查。”季行川答。
苏晓想起在马场苏晓和关教练之间的熟稔，这个猜测似乎有迹可循。
沉默了一阵后，苏晓抬眼看向季行川，问：“那你为什么今晚告诉我？”
明明已经瞒了她这么久，为什么不继续瞒下去呢？
季行川的眼眸漆深，喉头滚动，却并没有马上作答。
苏晓回想起他今晚难以掩饰的怒意，忽然有些懂了。
无论他在气她和贺司麒在一起玩得忘了时间，还是气她抱了贺司麒，都代表……他吃醋了。
他在告诉她，他和苏晴之间没有半点情意。
这个忽然的醒悟让苏晓惊讶万分。
她讶然地看向他，等待他的回答。
季行川今天被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折磨了一整天，当他看到苏晓接受了那个男孩的表白时，妒火如毒蚁般一口一口咬噬他的心脏，钻入他的骨血。
他难以想象苏晓在那个男孩怀里的画面，就算是一瞬，也令他痛苦万分。
她接受了贺家的小儿子，是因为被他感动了？还是因为对他失望了？
他无从知晓。
但他必须要做些什么，不然心里的那团邪火会将他逼疯。
他明知她的心意却一再退缩，现在他要失去她了，才追悔莫及。
纵然他们相差了九岁，纵然苏晓甚至还没过完十八岁生日，但他却早就被她牵动每一个根心神。
在她奋不顾身地扑向他的那一刻，他便万劫不复了。
他想自私地再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纵然与世界为敌，也在所不惜。
季行川向前了一步，深吸一口气，不再隐藏眼里的爱意，真诚而卑微地请求：“苏晓，我尊重你的选择。你如果现在选择贺司麒，我就再也不会提一句。但你如果还愿意回头看我，我会等你成年。如果你不后悔，那时，我们就在一起。”
苏晓没有想到眼前的男人会这样对她告白，她曾经的一切妄想居然在今日化为了现实。
苏晓呆呆地愣了很久，就在季行川以为苏晓要拒绝他时，她开口了：“季行川，我们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不许耍赖。”
苏晓飞速地扑进了季行川的怀里，红着耳根，揽住他的腰，低低地说了一句“我没有答应贺司麒，晚安”。
随后便又飞速地跑走了。
她飞奔到自己房间，扑到了床上，将头蒙在了柔软的被子里。
季行川居然向她表白了，虽然没有直接说喜欢她，但他说只要她不后悔就会和她在一起……
苏晓的心隆隆地跳动着，蒙在被子里让她有些缺氧，她一下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她不是在做梦吧，苏晓掐了一下脸上的肉，痛，不是做梦……
苏晓冲进卫生间，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镜子里的女孩脸色通红，比裙子的粉色深了好几个色度，右脸还有一个刚掐的小小的红印。
他刚刚看见的是这样的自己吗？刚刚应该还没这么红，在她抱他之前。
他会是什么反应？他现在在想什么？
苏晓有点后悔没有再离开前看一眼季行川的反应，一切发生的太快。
她只知道季行川应该是误以为她答应了做贺司麒女朋友，所以才会说出那番话的。
等她成年……今天是6月9号，她的生日是8月23号，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到她的18岁生日。
她突然希望时间能过得快一些，最好睡一觉，明天就是她的生日。
苏晓换好睡衣，难以入眠，直到凌晨4、5点才因为太过疲倦而睡了过去。
-
第二天早上9点多，看到镜子里自己眼下淡淡的黑眼圈，苏晓心里是绝望的。
她一向睡得浅，心里有事更睡不久。
现在去买遮瑕笔还来得及吗……
苏晓不会化妆，之前宴会上都是姐姐帮她化的，她连个像样的化妆品都没有。
她凑近了看，又离远了点看，只要不是太近，应该不是很明显吧……
她换了件自认为最好看的睡裙，蹑手蹑脚地出了卧室。
客厅走廊上的巨幅季行川和苏晴的婚纱照被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粉色郁金香花海的油画。
高贵典雅的郁金香在撒着金光的湖边绽放，浪漫，唯美。
他们心照不宣。
餐厅里季行川正背对着她，在用现磨咖啡机做咖啡，依旧是一身黑衬衫，因为要开视频会议，所以他在家里也会穿着正装。
他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起来了”。
“嗯。”苏晓低低地应，“吴阿姨呢？”
一般这个点，吴阿姨都会在厨房给她做早餐的。
季行川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黑色马克杯，浅喝了一口，“以后早上我给你做早饭，吴阿姨中午再过来。”
“啊？”苏晓很惊讶，“你早上不用工作吗？”
季行川闲闲地笑，“好好表现，争取转正。”
苏晓被逗笑了，“你会做饭吗？”
季行川：“我在美国留学过两年，别小看留学生的做饭技能。”
“那今天做什么早饭？”
“马上就好，你先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又喝了口咖啡，在餐桌上放下杯子，便进了厨房。
“我能喝你做的咖啡吗？”苏晓看着马克杯，突发其想，远远问。
“咖啡对你身体不好，别喝。”
“哦。”
苏晓失望地答，她盯了一会儿杯子，又瞥了一眼在厨房忙碌的季行川，飞快地将杯子捞到跟前，做贼似的嘬了一口，然后又推回原来的位置，假装无事发生。
好苦，他的咖啡向来不加糖。
但她依然偷偷地笑。
“饿了吧。”
不一会儿季行川就端上了一盘水波蛋三文鱼，流心的水波蛋液浇在烟熏三文鱼上，下层是菠菜和烤好的、加了白芝麻的面包，再在最上面撒上黑胡椒粉，摆盘处处透露着精致。
“尝尝？”季行川递上了刀叉。
苏晓接过，切下一块放进嘴里，烤面包的香脆裹上浓郁的蛋液和肥美的厚切三文鱼，口感细腻丰富，恰到好处。
“好吃欸。”
苏晓用赞许的眼光看向季行川，没想到像他这样的富家少爷居然做饭这么好吃。
“没骗我？我接受批评，哪里做的不好就直说。”季行川拉开椅子，做到了她对面。
“真的好吃！”苏晓狠狠地点头，又强调了一遍。
季行川笑了：“那你慢点吃，我喝了咖啡，就回去工作了。”
“嗯。”
季行川的目光落在咖啡杯的内侧，发现了内壁上另一边的咖啡渍痕迹。
他嘴角难以察觉地微扬了下，没有戳穿，只仰杯喝了几口。
“今天我想出门一趟。”苏晓边吃边说，“想去买点东西。”
“买什么？”季行川问。
“嗯……化妆品。”苏晓犹豫了下，还是如实说了。
季行川挑眉，苏晓猜他的意思是为什么要买化妆品。
“我也马上要上大学了，想买点化妆品备着。”
季行川看了眼手表，“好，今天吃完晚饭，我陪你去。”
“你不用加班吗？”苏晓问。
季行川说：“效率高点，晚饭前能忙完。”
“嗯。”苏晓喜滋滋地应。
下午苏晓专心画完了一张练习画，便为自己挑选出门穿的衣服。
她挑了一件烟蓝色收腰吊带裙，里面搭一件白色短袖，长裙的裙摆侧方开衩到膝盖之上，再配了一双白色短靴，走起路来更飘逸成熟。
怕店里空调冷，还带了件小香风外套。
吃完晚饭，他们便去了不远的龙越天地。
龙越广场是江市奢牌最全的商厦，大牌云集，是江市最成功的城中村改造项目典范。
季行川和苏晓一踏进龙越VIP贵宾厅，眼尖的大堂经理立马就认出了那个一眼出众的男人就是他们总部苏盛集团的新任总裁。
“季总晚上好，有什么能帮到您的？”经理心里虽有些慌得，但面上还是维持着标准的职业微笑。
季行川扫了眼经理的名牌，蔡华琳。
盘发，精致的妆容，气质成熟稳重。
“帮忙找专业的化妆师给苏小姐选些化妆品，她喜欢的就行。”
“好的季总，请您和苏小姐在休息室稍等。”
蔡经理连忙招呼一旁的服务生，“立刻把宋薇然叫来，和她说今晚有贵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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