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礼,紫罗兰鸡尾酒。这个颜色果然很适合你。”“九”将手里的酒瓶轻摇了摇,放在了栏杆上,木质横条窄得刚好能放下,“记得拿。”
此刻,湖水渺渺茫茫,淡紫色酒液遗世独立,没有孤意,各有各的温柔。
但我并不喜欢紫色,也不喝酒。
他又说:“我给这瓶酒另取了一个名字——镜紫,你喜欢吗?”
3
呵,用问情人的口吻问敌人?荒谬。
我放出关在后背的手,还有杀气,朝他转了转刀。
他表情微僵,随即冷意凝固,眼里娓娓的蓝喑哑成暴雪下煞幽幽的冰川,向我迫压了过来。
看敌人的眼神。这才对。
气势对峙,我忍不住战栗了一下,头上似乎悬着一根根尖利利的冰锥。
他好锋利——像我那不存在的虎牙。
于是我缓缓咧开嘴,用力地舔了舔牙,磨得舌尖发麻,心脏也发麻,愉悦的麻。
刀也是一种牙,吸血鬼的牙,刃光垂涎。
好,吸食他、咬碎他。
他从后腰抽出一把匕首,屈指一弹,似嘴吹银元的声音,不过再吹一口气的时间,他已攻至我面前。疾步如狮,夜色仿佛都成了他的狮吼。
我嗤了一声,迅速向上抛刀,换成后向持握,扬臂一划,刀对刀,以牙还牙。
他攻速飞快且招不停歇,横刺、斜刺、扫腿、斜劈、出拳……我一一挡下、反击,游刃有余。
他的格斗术强过我以往的所有敌人。他除了强化能力,肯定还接受过极其严格的专业训练。我没估计错,他真不愧堪比S级任务。
可惜,他还是弱我一筹。
我的强化能力和我的代号一样,名“镜”,强化的是模仿、记忆、推演和反应能力。我可以在几秒内摸清对方的出招路数,预判他的下一招。任何人和我战斗就像和一个1秒后的自己战斗,怎么赢我呢?除非身体素质远超于我。
我旋身躲过他的刀,一只手闪电般劈向他的手腕,刀顺势往上一划,他的胳膊上顿时出现一条血线。我收了力,伤口不深。
他退后几步,一战稍歇。
刀刃沾了一点他的血,我往前一甩,血溅到他的裤子上,像谁故意沾到荔枝上的荔枝碎壳。
是我。
这只是开胃小菜,接下来才是正菜。一想到很快就可以了结了他,津液像是被身体升高的体温蒸腾了,口干舌燥。我舔舔唇,告诉自己别心急。
他看了眼受伤的地方,喘了口气,眉压得很低,右脚不甚明显地后移了一小步。我觉察到他要逃。
不能让他逃了,我冷静下来想了想,把刀扔在了地上。我主动退一步,让他进一步。他会把握机会的。
然后卖个破绽给他。
他眯着眼看了看地上的刀,又看了我了几秒,扬眉一笑,再一次攻了上来。
我有意弱他一招,他果然加猛了攻势。我看准时机,假装慢了一步,让他闪到了我身后。
接下来,他会刺向我,我会侧身,反抓住他的手刺向他自己的心脏。或许他会看出是陷阱,借此逃走也不算出乎我意料。
可接下来他既没攻击,也没逃……我第一次预判失败……
我本能的偏头,还是晚了。头上一松,盘着的头发骤然散了下来,我转头,暗了一只眼睛,明的一只眼里是他仓促逃窜的背影。
他竟然拿走了我头上的簪子?!
我懵了一秒,他怎么敢?!惊怒之下,我拂过脖颈,两枚蝉刃夹在了指尖,全力一甩,一枚正中他的手臂,全部没入。
下一枚就刺他的脖子!
他闷哼一声,脚步不停,翻身攀上一堵墙,蹲下,捂着手臂看我。
他摇了摇我的梨月簪,不远处淡黄色的灯引燃了他的金发。此刻他像一个爱作弄他人的少年人,蓝焰烧着得逞的笑。
他吐出细风一样的三个字,又旺了火势。
“见面礼——”
风吹亮了我暗的眼,我怒意骤消。
他收起梨月簪,往后一仰,跌进暗林。
我眼睁睁看着最后一抹绿逃不见,指尖的蝉刃到底没有掷出去。
我垂下手,刃偏了偏,闪过一点亮光,像是他溅来的的火星子,从手指烧到胸口。让我疑心,满地月光都只是他的旧火,而我的心脏是他的新火,心跳炽炽。
连我自己也理不清,毁灭他或是掌控他,哪种占了上风。
4
“阿镜!”
瞳跑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新的梨月簪,熟练地帮我将头发盘起。
我喜欢梨花和月亮,瞳便设计出这款梨月簪,亲手用梨木雕刻出来。月亮上一朵梨花,漂亮又实用。
我记得清楚,瞳每次都能在我需要簪子的时候随手拿出。
我问他:
“瞳,你到底做了多少个簪子?”
瞳替我将面具摘下,一边放进包中一边说:
“一有空就做,我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了。”
我接着问:“随身携带?”
“嗯……你头发披下来打架也不方便嘛……”瞳点点头,又低下头,用手指挠了挠腮颊。
灯光照在他的左脸,轻透的小绒毛上像是有一个一个的小小光点,如同一根根被擦亮的小火柴,火光直照到右脸去,温热一片。
我调笑道:“瞳,莫非你就是21世纪记载的二十四孝好男友?”
他却摇头,很认真地看着我:“阿镜,我不是,我做的还不够。”
“是是,‘我不是’,瞳是。”
我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他闭了闭眼,眼皮上的圆润凸起像小鸟藏在柔软羽毛里的果子。那他翘起来的唇就是一勺最美味的果酱,我亲了一下,说:
“我们回家。”
走向楼梯时,我看见了那瓶紫罗兰鸡尾酒,依然伫立在栏杆横条上。
隔着风月夜,湖与酒,水不见水。
瞳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说:“镜,你又不喝酒。”
“我是不喝……”我拿起来,勾起坏笑,把它塞到瞳怀里:“不能浪费,那给你喝。”
“我才不喝他的东西!”
瞳咻地瞪大眼睛,激动得差点破音。手掐着酒瓶的颈,三步并一步走向垃圾桶,直接扔了进去,避之若浼 。
我看见他快意地拍了拍手,回头看我,脸色又惴惴起来,我失笑:
“扔了就扔了。”
瞳嘟囔:“一肚子坏水,谁知道他有没有放毒药……”
回去的路上,月亮大了起来,吊着天空往下沉,树木只好伸长了枝托着,一直托着。
风把枝头摇了摇,似乎月亮也跟着晃荡起来,摇摇欲坠。让我联想到“九”摇着月簪的手,瘦长健康的手指。不自觉用大拇指摩挲了几下指甲,好想去数一数他的指甲上有几个月牙……
“阿镜。”
瞳突然开口,月亮似乎又大了一点,枝头弯了弯。
“嗯?”
瞳笨拙地勾起我的手指,一指,两指……最后十指交叉,茧抱着茧。
月亮看着他,从额头看到鼻尖,从黏糊的声音看到钝钝的下巴。
瞳说:
“阿镜,等这次任务结束了,我们去一趟月球吧,送的好多船票都没用。”
月亮已死,荒凉得只适合研究人员和矿工。但我还是说:
“好啊。”
环形山是月亮的耳朵,它靠得太近,会偷听。
不要说它的坏话,不要让我的瞳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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