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次去沂滨后，梵音跟湛京鹤再没接触过一次，两人都躲避着对方，心里也都清楚，那是他们互相窥-探到对方心意后自发的疏离。
他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踏出那一步后而随之改变的关系，就这样避了一个月。
“梵音，二班在组织募捐活动，我们去看看吧。”余汐拉着梵音往外走。
二班走廊外聚集了不少同学，看样子都是去看热闹的。
梵音站在人群外围，视线投进教室内。
湛穆亭站在讲台，讲台上放着一个正方体塑料箱，旁边站着一个扎着低马尾的女生。
湛穆亭看了一眼女生后开口道：“各位同学，小雨的父亲得了癌症，现在是晚期，小雨家里不太富裕，妈妈也丢下她跑了，她父亲现在需要医药费，作为小雨的同班同学，我组织了这次募捐活动，希望大家也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帮助小雨。”
随后她又继续补充道：“这次活动是自愿捐款，不想捐的同学们不用感到为难。”
“我先来带个头。”说完，她拿出一叠百元现金投入募捐箱中，梵音细看了一眼，大概是四百。
随后，坐在前排的几个同学先后去投了一百到两百。
梵音注意到，站在讲台上叫小雨的女生大拇指不断地扣着食指，看神情很是紧绷。
班上同学被带动，纷纷走上讲台投钱。
一班就在二班旁边，湛京鹤刚从一班后门走出来，梵音余光就瞥见了。
他实在是太高太白，太惹眼，想不一眼注意到都难。
他站在二班门前看了一会，然后从校服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两百，又从两边校裤口袋里零零碎碎地搜出了两张五十和一张二十。
紧接着从教室里走出一个男生，湛京鹤把手里的前递给他，然后对着讲台上的募捐箱轻扬了下下巴，男生立马懂了他的意思，转身走进教室，把钱投进了箱子里。
一切都像是顺手，做完这些事，他抬脚走过人群拥挤的走廊。
经过梵音身后时，他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蹭过她的后背。
故意的。
梵音没注意，她视线全集中在教室里。
很快班内的同学几乎都上台了一次，透明的募捐箱里堆满了现金，有大半箱，红色的居多，其次是绿色和黄-色。
“还有同学想要捐款吗？”湛穆亭开口问，“如果没有，那这次募捐活动就结束了。”
话音落下后，过了一会，一个扎丸子头的女生走上讲台，往塑料盒里投了二十。
“姜渔，你只捐二十吗？”湛穆亭问道。
“嗯。”女生轻声答道，“现在我身上只有这些钱。”
“要不你再找别的同学借一点？”湛穆亭皱了皱眉，“你这捐得有点太少了。”
被当众质问，姜渔没觉得难堪，表情自然，冷静反问：“这不是自愿捐款吗？”
湛穆亭紧追不舍：“多捐一点就能多帮一点嘛。”
叫小雨的女生轻捏了下拳头，弯了弯唇道：“谢谢姜渔，二十也很多了。”
打断两人之间的对峙。
“不用谢。”姜渔柔声道：“希望能帮到你。”说完便走下讲台。
在外围观的余汐皱了下眉：“这有点道德绑架了吧，说好了自愿捐款，结果还嫌弃别人捐得少。”
一针见血。
梵音红唇微勾，肆意嘲弄这场精心钩织的剧目。
横眉冷对这场黑暗的伪装。
一天前，她去学校美术室拿遗落的水杯，正巧听见两人的谈话。
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梵音站在门外听不太清楚。
只有一句话飘入她的耳朵，是湛穆亭说的——“明天我帮你组织募捐活动，筹到的钱分我一半。”
美术室内安静了一会，一道很轻的女声传出。
“好。”
这是她们两个人之间的协议，却无意中被梵音听到。
小雨父亲病重是真的，家里缺钱也是真的，只有湛穆亭的心是假的。
她利用小雨家的痛苦，得到了同学们对她的称赞，得到了人美心善的名号，也得到了钱，至于她要用这笔钱做什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晚上，梵音搜索到小雨的微信账号，给她转了三百。
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只说了句——今天世界打不倒我，明天我就将这世界踩在脚底。
我要强大到这世界上再没有人能手捏我的痛苦。
……
第二天，梵音经过篮球场，一群男生穿正在挥洒汗水。
有个面庞一直是她视线中的焦点，怎么也忽略不了。
湛京鹤坐在场外的石凳上，穿着黑色连帽卫衣，上面印花字母，是英文“player”英文字母下面印着红色的数字75。
手里捏着个篮球，察觉到她的视线，对方抬眸看她，嘴角扯出一抹笑。
梵音觉得自己大概是昏了头，居然觉得湛京鹤这家伙避着她，这人明明坦荡地很。
她收回视线，正欲往前走，她看见前面一个女孩的校服百褶裙由下至中，一道缝隙，应该是被划破的，口子不大，但随着走路时身体的晃动，一不小心就会走-光。
不止梵音注意到了，在篮球场旁观的一个男生想看见什么新鲜事一样，抬起手肘杵了一下旁边的男生：“哎，你看那女的裙子破了。”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不少人都听到了，往女生的方向看去，女生停下脚步，侧头看了眼侧后方的裙褶。
梵音穿的夏季校服，没穿外套，她本能地看向湛京鹤，对方立刻就懂了她的意思，站起身，捞起石凳上的校服扔向她。
梵音伸手稳稳接住，向女生走去，将外套围在她的腰上，挡住了那条破口。
“谢谢。”
梵音抬头，这才看见女生的模样，是姜渔。
她记得她那双眼睛，很难忘，带着一种文艺又颓废的感觉。
“好像是昨天那个只捐了二十还理直气壮的女的。”另一个男生说道。
一口一个“女的”没有任何尊重可言。
梵音看向他，狠狠吐-出两个字：“闭嘴。”
“跟你有什么关系。”男生反驳，话音刚落，紧接着就是巨大的“嘭”的一声。
一个篮球砸在他中他的脑袋，如离弦而出的箭一般，快准狠，正中靶心，男生被砸得说不出话。
“让你闭嘴，听不懂？”
湛京鹤站在不远处，傲得不像话。
梵音拉起姜渔的手，把她带出了篮球场。
“谢谢你刚才帮我。”姜渔率先开口。
梵音看着她的眼睛，觉得她平静的眼神里有了些波澜。
“不用谢，换成别人也会帮你的。”她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外套你先穿着，明天给我就行。”
“好。”姜渔回。
听到回答，梵音抬脚往教学楼走。
走出几步，站在原地的姜渔出生叫住她：“同学。”
梵音停步，转头看她：“怎么了？”
“你是几班的？叫什么名字？”
“高二四班，梵音。”
梵音总觉得她有话要说，但等了很久，对方都只是用那双特别的眸子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
下午自习课，看见陈之华走进教室，同学们都一阵哀嚎。
周岩提出抗议：“老师，您就放过我们吧，真学不了了，脑容量到极限了。”
陈之华笑道：“你把脑子里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删了就行。”
话归正题，陈之华说道：“不过我今天不占你们的自习课，是有个通知要告诉你们——下个月三号，学校举办校庆晚会。”
“每个同学都可以报名参加，自行组织节目。”
南庭译：“唱歌跳舞我最不擅长，看来这次校庆我只能老老实实当个观众了。”
“谁说只能有唱歌跳舞？”陈之华说道，“任何节目都可以参加，比如说相声啊，戏曲啊什么的，排个小品，情景剧也不是不行。主要看你们想办个什么节目，没有限制，你们自己组织就行。”
老陈走后，班内的同学都跃跃欲试。
“我想跳舞，你呢？”
“我打算唱我喜欢的爱豆的歌。”
“你们这些太没劲了，我打算找几个人跟我一起演戏剧。”
“什么戏剧？”
“雷雨。”
“牛。”
余汐看向梵音：“你可以唱歌呀，小吉他一弹，小歌一唱，直接迷倒一-大片。”
梵音想了想，语气认真：“我想组个乐队。”
下午放学，梵音刚走出校门，就看见雪慧向她迎面走来：“我有个计划，你绝对会感兴趣。”
“说来听听。”
“学校下个月办校庆晚会，我想组个乐队。”
雪慧从小学习小提琴，而且有个组乐队的梦想，小学初中都张罗过这事，只不过找不到同道中人，就放弃了，现在逮着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梵音挑眉：“我是第一个队员？”
雪慧轻笑一声：“虽然我需要你，但第一个队员还轮不着你，不管我-干什么事，第一个支持我的人都是我妹。”
有妹妹惯着，就是有底气。
“三个人怎么组乐队？”梵音说道，“起码得四个。”
雪慧轻嗯了声：“加上你刚好，你考虑考虑，要不要加入我们？”
“还有一个人是谁？”
不等雪慧回答，不远处一道男声传来：“我。”
梵音抬眸，视线飘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见了意料之内，且她一天中看见过几次的身影——湛京鹤。
他跟雪意一起走近。
雪慧手心朝上摊开，放在雪意身前，介绍道：“键盘手。”
随后又把手放到湛京鹤身前：“鼓手。”
雪意补充：“刚好缺你这个吉他手。”
梵音勾唇：“早有预谋啊，特意来堵我的。”
雪慧：“这叫诚挚邀请。”
跟说相声似的，还有捧哏逗哏。
雪意看了眼湛京鹤：“说句话。”
突然提到湛京鹤，梵音本能地看向他。
他盯着她的眼睛，嘴角上扬，悠悠道：“加入我们的乐队吧，主唱小姐。”
他主动开口，打破了两人长久的疏离，让他们的距离恢复如初。
大缅因也有求人的时候，有点拒绝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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