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带来了国庆。
“国庆!国庆!”岑创这几天球也不打了,每天不上课就窝在宿舍,美其名曰为国庆假期养精神。
“啥安排啊这么兴奋。”邵源问。
“先睡他个三天三夜。”岑创蹦到他面前,邵源退半步躲了躲,“然后和女朋友出去玩!”
旁边的刘存志很熟练地堵上耳朵。
岑创跳着跑开了:“去玩!去玩!去玩!”
“地面滑!”邵源喊,“你悠着点儿吧摔着了就庆不了了。”
“他已经念叨了他的‘去玩’计划三天了。”刘存志寡着脸说,“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旅行路线了。”
“计划名儿就叫‘去玩’?”邵源回头,“太蠢了,很是岑创的风格。”
李小创听见了,从前头跑回来给了他一下:“我打!”
“今年国庆连着中秋放,”封智说,“十二天假呢。”
“咱们要不也组个局吧。”岑创说,“我前三天不睡觉了我们一块儿玩去。就叫……大一篮球队团建活动。”
“名字撤了我没问题,”刘存志说,“叫上梅子他们一块儿?”
“叫。”岑创说,“名字不能撤。”
“名字撤掉,其余我没问题。”严纹秀也说。
“凭什么!”岑创不满道。
“你起这个名字不会有人愿意来的。”刘存志说。
“我挺大志。”封智说,“邵源你呢?”
“嗯?”邵源抬头。他差点儿踢到台阶。
“你啥安排啊。”严纹秀问。
邵源愣了愣:“我?”
【我们不回去。】
【还得在这儿待个把月。】
【你想去哪儿玩?】
是他姐的消息。
【我不想去哪儿玩】
邵源说。
【[转账]】
【妈让我给你打的。】
邵源把手机摁灭,瘫在椅子上。消息提示音又响了,邵源没开手机也知道那不过又是一些无关痛痒的嘘寒问暖,问过一遍之后就是打钱。这么多年了,邵致和刘会平这对夫妇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一言不合就打钱的相处方式。对于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在跑外贸的他们来说,陪伴什么的时间成本太高了,不如动动手指打笔钱来得快。
邵源从小就没怎么跟爸妈见过面,所以跟他们是一点儿也不亲。他爸妈只要偶尔问问他的情况,确保他还活着就行了。
姐姐邵清比他大了十岁。小时候,邵清还和他一块儿作伴,后来邵清长大了,也加入了他们的不在家小分队,见不着人了。
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没被管过。他高中那会儿抽烟,心烦是一回事,更多的,大概是叛逆。青春期的小孩嘛,有时候就喜欢做些坏事。不过抽烟这个行为,在他发现他爸妈并不是很在乎之后,他也有些食之无味了。
雨停了。
医院对面有个小卖部。
要不去买盒烟吧。
梁贞的脸蓦然倒着进入视线,挂在脖子上的擦头巾差一点儿就挠到邵源脸上。梁贞抓起毛巾问:“躺这儿干嘛呢?”
“……这儿凉快。”邵源说。
“国庆什么安排?”梁贞边擦头边坐下,问。
“岑创他们想去北京,被封智以太烧钱为理由否决了。”邵源坐起来,说,“现在计划去桂林。”
“你呢?”梁贞抬眼,“你去不去?”
“……不想去。”邵源说。
“你要去玩吗?”邵源看着他,问。
“我不去。”梁贞笑了笑,“我得排戏。虽然我只是个……监工。但我得在学校里。”
“听老胡说,”邵源把腿放上凳子,红木家具凉快,这点儿在夏天就被无限放大了,“你以前也不管这些事儿啊。”
“这次不一样。”梁贞说,“……我要去东江。”
邵源掀起眼皮:“挺好。”
梁贞“嗯”了一声又说:“如果要约戏的话估计会约中秋那天。”
邵源沉默了一会儿,问:“吴老八上还是我上。”
梁贞没有说话。
“我不回家。”
他猜到了这个结果,但邵源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邵源没什么表情,好像这就是一桩普通至极的事儿。
“也不出去玩。”邵源说,“我想上班。”
“好。”梁贞看出来邵源此时明显不大高兴,“上班。”
他又问:“过两天陪我去一趟东江,好不好?”
邵源看了他一会儿才说:“好。”
梁贞走过邵源面前的时候,手让邵源拉住了。他低头,邵源盘着腿坐在椅子上,头发半干,脸还是红的,刚才洗澡的时候被蒸红了,现在还没消。
他问:“梁老板,节假日加班有三倍工资吗?”
梁贞蹲下,仰视着他,说:“我挪点儿公款给你发?”
邵源笑着推了推他。
“你那个糖,”邵源还拉着他的手,“给我一颗呗。”
梁贞看着他,他甩了甩手,带动邵源的手臂也像个波浪一样晃了晃。梁贞轻轻笑了一下,站起来说:“跟我上来拿吧。”
梁贞打开抽屉给他挑了两个橙的。
邵源躺在床上张着嘴:“啊——”
梁贞啧了一声,跪在他身上,拍了拍他的脸,他双手抓住糖纸两头一扯,糖纸就开了,露出里面点儿大的糖,橙香味幽幽飘出来。
糖纸舒展时嚓嚓地响,邵源就这么张着嘴等。
化了一半的白色糖丝黏在纸上,梁贞敲了两下都没敲下去。他把糖纸轻轻贴在邵源嘴唇上,说:“有劳您自己动嘴了。”
邵源笑了一下,勾走了沾着白丝的橙色的糖果。舌尖舔过糖纸时,梁贞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他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突然就有些发臊。
邵源含着糖向梁贞宣告:“今晚我要睡这儿!”
“……哦。”梁贞说。
邵源看着梁贞泛红的耳朵,笑了。
国庆前两天,广戏放人了。岑创他们一行人拖着行李箱出发了,这群人都是平日里组队打球的,梅沚带来一个男孩,中等个子、眉清目秀,邵源不说不认识,就连见也没见过。
这男孩叫黄毓,也是大一点,是梅沚他们宿舍的舍长。
黄毓看着不太高兴,这磁场和邵源完全不对付。邵源看了眼没主动和他说话。
他和梁贞开车来到东江。这一次没有偷鸡摸狗,做贼似的探索,而是直捣高彦军的家。高彦军的老伴儿也姓高,东江的人叫她高婆。高婆说他去戏屋了,要给他打电话,梁贞制止了。
高彦军家有三条狗,微观特制上几乎一模一样,黑的毛瘦的身,嘴方方的像个盒,耳朵耷拉着,眼神呆滞,看着不太聪明。
唯一有区分度的就是尺寸,从左到右分别是大中小三号,小的跟中的叠一块儿和大的一样高。
三条狗都特别亲邵源,邵源一来,就夹着嗓子吠。梁贞笑着揶揄他:“狗喜欢你。”
邵源捧着狗脸揉了揉。这只揉完了,那只又蹭上来。梁贞第一回见撸狗撸得这么……分身无术应接不暇马不停蹄……的人。
高婆从屋里走出来:“这狗温顺,可以随便摸,不咬人也不凶人。”
狗被夸了高兴得不行,扯着狗绳往邵源身上凑,生怕落后了。邵源低头搓着狗头,手法极其生硬,奈何狗喜欢他。梁贞过去给中狗喂了点儿吃的,中狗还是喜欢邵源。
梁贞心里有些凉。大狗蹭了蹭他安慰了一下。
高彦军回来,一眼就看见逗狗的两人。他高兴得手舞足蹈,梁贞洗了把手就跟着他进去了。邵源一个人在外边陪狗玩。邵源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只觉得狗这玩意儿是真的有点儿可爱。
那只大狗特别像梁贞,三只狗里就属它最爱蹭人了。想到这儿邵源突然笑了笑,摸狗的动作轻了些。
高彦军和梁贞约好了时间,又点了两出戏,《宝莲灯》和《嫦娥奔月》。高彦军想留他再坐一会儿,梁贞拒绝了,说朋友在外面,想再去东江逛逛。
高彦军脸色一变:“再?”
梁贞面不改色:“对。”
高彦军对上他的眼神,无奈地叹了口气。
邵源走的时候,三条狗还恋恋不舍地追上来,狗绳都要扯断了。
“回去了?”邵源问。
“去戏屋看看吧。”梁贞说。
戏屋还是老样子,几个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聊聊戏。两人没过多打扰。戏屋的人转移到戏台去了,他们就分道扬镳了。
东江村里有条河,早些年东江村搞冶金,整得河水青黑不见底,风一吹,犹如置身粪坑,粪坑还起码只是丑吧它好歹无毒无害,这工业废气的味道闻多了没准真折寿。
这两年东村搞整改,人力财力是一点儿也不省,有多少用多少,愣是把黑水变清了,臭味也闻不见了。
他们靠在木栏上。
“锦上花四五年的规矩让我破了。”梁贞看着那汪流水说。
“是好事。”邵源说,“对学校,对他们来说。”
“那对我呢。”梁贞问。
他其实,挺害怕的。他不敢也不想面对这个改变。不是说规矩不能破,而是他害怕看到老胡他们因为破规矩而喜出望外的脸。
人什么时候会因为发生变化而高兴?
现状不好的时候呗。
梁贞一直感受得到周围人的期待,这抽象的、连抓都抓不住的东西,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想做什么,他不喜欢粤剧,他不想唱不想演,他不想去经营什么学校,他什么都不想做。他不想被期待。
有时候他隐隐觉得,他身上还压了点老梁的责任,背着点其他人对老梁的期待。一些老梁生前没做完的事儿,好像掉在他头上了。每个人看见了他,都无形地催促他去做那些本来不该由他完成的事情。
“梁贞。”邵源上前一步,看着他说,“我不知道。”
我看不透你。
“但是我希望你别被过去困住了。”邵源看着他说。
这几章都写得磕磕绊绊的,总感觉有些词不达意。
回头重看又找不到症结所在。悲。Tv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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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约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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