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盘。"苏迟突然说,"你知道我拿到了什么。"
电话那头呼吸一滞:"什么U盘?"
"别装了。"苏迟冷笑,"王世铭的账本,有你和你父亲的签名。"
长久的沉默。雨声透过电话传来,香港也在下雨吗?
"你想怎样?"江临终于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
苏迟盯着墙上的照片:"我要见你。当面谈。"
"不可能。"
"那就等着看明天的头条。"
又是一阵沉默。苏迟能想象江临此刻的样子——站在某个豪华公寓的落地窗前,金丝眼镜反射着香港的霓虹灯光,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什么。
"周六。"江临终于说,"深圳。具体地址发你。"
电话挂断,苏迟倒在床上,手臂遮住眼睛。他刚才做了什么?威胁江临?这违背了他自己定下的"堂堂正正"规则。但想到能再次见到江临,一种扭曲的快感从脊椎窜上来。
周五早晨,苏迟接到意外任务——锐锋派他去深圳处理一个紧急案件。巧合得像是命运的安排。
深圳的案子很简单,半天就解决了。傍晚,苏迟来到江临约定的地点——一家私人会所,隐蔽而奢华。前台核对身份后,领他来到顶层套房。
江临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深圳湾的夜景在他身后铺开,灯火璀璨如星河。他穿着休闲衬衫,没打领带,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比在北京时瘦了些,下颌线更加锋利。
"坐。"江临没转身,声音冷得像冰。
苏迟在沙发上坐下,注意到茶几上的威士忌——半瓶已经空了。这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永远克制的江临。
"账本。"江临终于转身,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锐利,"条件?"
苏迟没急着回答,而是打量房间——行李箱敞开放在角落,几件衣服随意搭在椅背上,床头柜上放着药瓶和笔记本电脑。这不像长期住宿的样子。
"你父亲知道你来见我吗?"苏迟问。
江临的嘴角绷紧:"直接说你的条件。"
"为什么被调去香港?"苏迟继续问,"因为和我走得太近?"
"够了!"江临突然提高声音,酒杯在茶几上重重一顿,"要么开出条件,要么滚。"
苏迟从未见过这样的江临——情绪外露,几乎失控。他站起来,走到江临面前,两人之间只有一拳之隔。威士忌的气息混着薄荷香气,扑在苏迟脸上。
"我的条件很简单。"苏迟轻声说,"告诉我真相。"
江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真相?"
"关于你。你的婚姻。你为什么屈服于你父亲。"苏迟逼近一步,"真实的你到底是什么样的?"
江临后退,撞到落地窗上:"你疯了。"
"可能吧。"苏迟微笑,"但疯子才有机会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江临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个熟悉的动作让苏迟胸口一紧。没有镜片的遮挡,江临的眼睛看起来更加疲惫,眼角有细小的纹路。
"账本不全是真的。"江临终于开口,"有些签名是伪造的。"
"哪些?"
"我父亲的那部分。"江临重新戴上眼镜,"王世铭是他的白手套,专门处理那些...灰色业务。"
苏迟挑眉:"而你?"
"我负责洗白。"江临冷笑,"哈佛高材生,业界新星,完美无瑕的江公子...是最好的遮羞布。"
这个自称带着苦涩的自嘲,与苏迟记忆中那个骄傲的江临判若两人。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想触碰江临的脸,但后者躲开了。
"你的条件我满足了。"江临恢复冷静,"现在,把原件给我。"
苏迟摇头:"复印件已经存好了。"
江临的眼神瞬间变冷:"你——"
"但我不会用它。"苏迟打断他,"至少现在不会。"
"为什么?"
"因为..."苏迟顿了顿,"我想看你输得心服口服。"
江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笑了——真正的笑,不是社交场合那种完美的假笑:"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苏迟指指威士忌,"虽然现在喝得更多了。"
气氛微妙地缓和下来。江临走到迷你吧前,拿出另一个杯子:"喝一杯?"
酒精下肚,话题从案件转向更私人的领域。江临谈到香港的工作——表面上是升职,实则是流放;谈到父亲的期望——与王氏联姻,巩固商业帝国;谈到自己的婚姻——持续十一个月,对方无法忍受他的工作狂和情感封闭。
"戒指呢?"苏迟问。
江临转动空酒杯:"扔了。"
"为什么结婚?"
"反抗。"江临简短回答,"我父亲不同意的人,我偏要娶。"
苏迟心跳加速:"谁?"
"不重要。"江临摇头,"最后我们都输了。"
夜深了,酒瓶见底。江临靠在沙发上,领口敞开,露出锁骨的一小片皮肤。苏迟的目光在那里停留太久,直到江临察觉,重新系上扣子。
"我该走了。"苏迟起身,突然有些不舍。
江临送他到门口,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苏迟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点点头:"香港保重。"
"苏迟。"江临突然叫住他,"为什么收集那些关于我的...东西?"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七年。苏迟转身,看着江临被酒精和疲惫柔化的眉眼:"因为我想了解你。全部的你。"
"现在你了解了。"江临轻声说,"满意了吗?"
苏迟摇头:"不。我了解的只是被困住的江临。"他指了指胸口,"真正的你还在这里面,我够不到。"
电梯门关上前,他最后看到的江临站在门口,金丝眼镜反射着走廊的灯光,看不清表情。
回到酒店,苏迟打开电脑,删除了所有账本文件,只保留了一份加密存档。然后他给张绍峰发信息:"U盘是假的,没有价值。"
手机很快响起,苏迟没接。他走到窗前,看着深圳湾的夜景。某个角落,江临可能也正望着同样的灯火,想着他们刚才的对话。
这个念头让苏迟胸口发烫。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今天见到了真正的江临。他比我想象的更脆弱,也更...美丽。"
写完又觉得矫情,把"美丽"划掉,改成"复杂"。
窗外,一架飞机掠过夜空,可能是飞往香港的。苏迟突然很想买张票跟过去,但他知道那没有意义。江临的世界依然对他关闭,即使他现在握有打开门的钥匙。
"总有一天,"他对着夜空轻声说,"你会主动让我进去。"
手机亮起,一条香港号码发来的信息:"谢谢。——JL"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苏迟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他回复:"不客气。记住,你欠我一次。"
然后他关掉手机,躺在床上,想象着江临读到这条信息时的表情——皱眉?无奈?还是...一丝微笑?
这个想象伴随他进入梦乡,梦里江临站在阳光下,第一次主动向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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