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是什么?"张子扬举起信封,"给江临的情书?"
几个男生围上去。苏迟站在教室后门,双腿像灌了铅。张子扬已经拆开了信封:"'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哇哦,暗恋啊!"
"谁写的?"有人问。
张子扬翻到最后一页:"苏迟?就那个阴森森的转学生?"
教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苏迟看见王明夸张地捂住胸口:"男生给男生写情书,太恶心了吧!"
张子扬继续念:"'我知道我们不一样。你住翡翠湾,我住贫民窟'——天哪,这是要演偶像剧吗?"
笑声更大了。苏迟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他死死盯着教室前排——江临就坐在那里,低头看书,仿佛什么都没听见。张子扬走过去把信扔在他桌上:"你的小迷弟,不看看吗?"
江临终于抬头,眼神扫过信纸,然后——苏迟永远记得这个动作——他用两根手指捏起信纸,像捏着什么脏东西,扔进了垃圾桶。
"无聊。"江临说。
这一刻,苏迟听见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他转身冲进厕所,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往脸上拼命泼水。镜中的自己双眼通红,嘴角扭曲,像个疯子。
"我恨你。"他对镜子说,"江临,我恨你。"
接下来的日子,苏迟变得更加沉默。信的事在班级传开,有人在他背后指指点点,有人故意在他经过时模仿告白场景。江临始终无动于衷,仿佛那封信从未存在过。
但苏迟的"收藏"行为变本加厉。他开始跟踪江临回家,记录他的作息习惯,甚至翻找江临扔掉的垃圾。铁盒里的物品越来越多:江临用过的笔芯、丢弃的数学试卷(满分)、半块巧克力包装纸。
十二月的月考,苏迟考了年级第一,比江临高五分。班主任宣布成绩时,全班哗然。江临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苏迟直视回去,嘴角勾起一个扭曲的微笑。
"看到了吗?"他在日记中写道,"我赢了你。这只是开始。"
寒假前最后一天,气温骤降。苏迟故意没穿外套,在寒风中站了一小时,就为了看江临家的车来接他。黑色奔驰停在路边,穿制服的司机下来开门。江临上车前似乎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苏迟不确定他是否看到了自己。
那天晚上,苏迟发起了高烧。母亲急得团团转,要去买退烧药。苏迟拉住她:"别花钱,我睡一觉就好。"
阁楼冷得像冰窖。苏迟蜷缩在被子里,浑身发抖,却固执地开着窗。寒风裹挟着雪花飘进来,落在滚烫的额头上,瞬间融化。
"江临现在一定在温暖的别墅里,"他在昏沉中想,"有地暖,有热牛奶,有父母关心......"
这个念头像毒液一样流遍全身。苏迟挣扎着爬起来,从床垫下摸出铁盒。高烧让视线模糊,但他还是认出了每一件"藏品"。最后他拿起那根头发,对着昏暗的灯光看了很久,然后放进嘴里。
头发没有任何味道,但苏迟想象那是江临的味道。他吞咽着不存在的滋味,在发烧的幻觉中,看见江临站在床边,用那双冰冷的眼睛俯视自己。
"你满意了吗?"幻觉中的江临问。
苏迟笑了:"还没有。"
寒假里,苏迟每天都去学校附近的咖啡馆打工。时薪十元,负责洗杯子和打扫卫生。老板娘是个和善的中年女人,经常给他留些卖剩的三明治。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点?"老板娘问。
苏迟摇摇头:"不冷。"
他撒谎了。阁楼没有暖气,母亲把唯一的电热毯让给了他。每天凌晨回家,苏迟都要在被子下哆嗦半小时才能入睡。但这种寒冷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仿佛这样就能更接近江临的世界。那个世界里,寒冷是滑雪场上的风,是冬泳时的刺激,而不是生存的威胁。
除夕夜,咖啡馆提前关门。老板娘塞给苏迟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苏迟捏着薄薄的红包,喉咙发紧:"谢谢。"
回家的公交车上,苏迟打开红包——两百元。足够买一支不错的钢笔了。他想起江临那支万宝龙,笔尖划过纸面的顺滑触感。
路过翡翠湾站时,苏迟鬼使神差地下了车。别墅区大门紧闭,保安警惕地看着他这个不速之客。苏迟站在马路对面,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豪宅。某一扇窗户后面,江临可能正在和家人吃年夜饭,桌上摆着他从未见过的美食。
母亲还在等他。苏迟转身走向公交站,雪地上留下一串孤独的脚印。
开学第一天,苏迟早早到校。他把新买的钢笔放在江临桌上——不是万宝龙,只是一支普通的英雄钢笔,花了他一百八十元。
江临看到钢笔时皱了皱眉,把它放到苏迟桌上:"你的东西。"
"送你的。"苏迟声音干涩,"新年礼物。"
教室里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盯着他们。江临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我不需要。"
"收下吧。"苏迟坚持,"就当是......道歉。为了那封信。"
江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拿起钢笔扔出窗外。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清晰可闻。
"我说了,不需要。"江临的声音冷得像冰,"别再骚扰我。"
"骚扰"这个词像刀一样扎进苏迟心里。他站在原地,感到无数道目光刺在身上。王明夸张地吹了声口哨:"死基佬,真恶心。"
苏迟慢慢走回座位,动作僵硬得像机器人。下课铃响后,他冲下楼去找那支钢笔。草坪上的积雪未化,钢笔躺在泥水里,笔尖已经弯了。
苏迟捡起钢笔,在制服上擦了擦。笔身上刻着两个小字:"给JL"。他用袖子抹了把脸,发现袖口湿了——不知是雪水还是别的什么。
那天晚上,苏迟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头鲸鱼,沉在漆黑的海底。鲸鱼眼睛的位置贴着江临的照片,已经被划得面目全非。
"我恨你。"他写道,"但我会变得比你更强。总有一天,我要你看着我,只看着我。"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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