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遥到学校的时候,是下午五点,学生们都在教室,她白天没来上班,昨天下午又逃了个晚自习,想着现在这个时间点,估计已经有人替她代班,她往办公室走,打算等晚自习再去教室。
走到办公室门前,隔着门,隐约传来说话声:“我以为像蒋老师那样的人,根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谈恋爱这种事上……”
蒋遥的手就搭在门把手上,迟迟没有按下。
说实话,她跟学校里这些老师不熟,虽然已经共事快三年了,但有些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从初次见面的那一刻就注定了。
初次见面,蒋遥就给他们留下了“不好相处”的印象,以至于后来有人对她释放善意,她也懒得装什么,那副冷漠态度更让他们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有的人,天生就爱独来独往。
蒋遥无心解释,随他们怎么说去,只要没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影响,平日里她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今天倒是新鲜,一向不会成为办公室出现在八卦中心的人,居然成了所有人集中讨论的对象。
话题还在继续。
“那个男的长得挺帅,身材也好,还是个警察呢,那天在医院我听另一个警察叫他‘郑队’来着,级别貌似有点高。”
蒋遥听到前半句笑了一下,后半句,搭在门把上的手收了回来,脸上笑意转瞬即逝。
“我觉得蒋老师好像跟他谈过。”
一句话,平地一声雷。
“欸?真的假的?”
“你怎么知道的?”
“对啊怎么看出来的?”
“你从哪儿听来的?”
蒋遥也好奇。
那人说:“那天我都看见他们一起去小树林了,在那边聊了好一会儿才走的。”
每天下了晚自习后,学校里最热闹的就是小树林,只不过去那种地方的都是学生,老师去,无非是为了抓那些难舍难分的小鸳鸯们。
“大白天的,应该只是有事要说吧。”
“是啊,你当时还看到什么了?”
“快说快说!”
“倒是也没什么,他们聊完就分开走了,谁也没回头。”
另一人问:“那你为什么说他们好像谈过?”
那人道:“因为他们两个给我一种感觉,就是那种明明很相配,却又始终站在对立面的感觉。”
门把下压,办公室的门打开,蒋遥走了进来。
办公室静了几秒,众人面面相觑,各自散开,一瞬间大家都变得很忙,虽然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老师抬头,小心翼翼偷看蒋遥的表情,发觉她神色如常,心里的担忧这才打消,悬着的心刚放下,冲旁边的同事眨眨眼,示意“危险解除”的时候,一回头,看到蒋遥正盯着他们。
众人慌神。
蒋遥:“那位‘郑队’是为学生跳楼的事来找我问一些事,我建议你们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当事人,这样或许可以在最短时间内得到最正确的答案,至于我有没有跟那位谈过……”
众人紧张。
“答案当然是,”蒋遥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说这话时,她藏在桌面下的手轻轻交握在一起,拇指指尖有意无意、极其缓慢地抠着另一只手的掌心。
***
晚自习开始前两小时是晚饭时间,老师会去二楼教师食堂,学生去一楼,或是负一楼,每到饭点,食堂总是人满为患。
蒋遥正往楼上走,一个男孩声音叫住她,没回头,她就听出是谁。
“蒋老师,你现在有空吗?”黎港问。
四周都是哄闹的学生,路过的老师频频回头,有人认出了黎港,扭头跟旁边的老师低声窃语,往楼上走去。
蒋遥往食堂外面看了一眼,没说话,直接走下楼梯,跟黎港擦肩而过。
黎港紧随其后。
出了食堂,蒋遥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此时的天尚且不是浓厚的黑,而是很纯的湛蓝色,上浅下深。
很美。
蒋遥看得出神,等到回过神来,他们已然到了操场。
“有什么话,”蒋遥转身面对他,“说吧。”
黎港:“我爸,是你杀的吗?”
蒋遥表情寡淡:“看来她已经找过你了。”
那个“她”是谁,蒋遥没明说,但黎港却一下猜到了。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女人?”黎港脱口而出,“所以她说的都是真的了?”
蒋遥静静地站在原地,天色黯淡,以至于黎港即使站得离她不远,也没能看清她的表情。
他最后把这归结于为一种“默认”。
如果那个声称是他亲妈的人说的都是真话,他爸的死都是蒋老师一手造成的,那他现在已经知道该怎么做了。
与此同时另一边,南城市局快忙疯了。
黄凯还在回程路上时,就接到了局长的电话,大概了解了一下第二起案子的信息之后,即刻命所有人紧急集合开会。
作为刑警队到处搬砖的小喽啰徐乐诚也接到了消息,第一时间到了大会议室靠墙坐好,几十号人齐刷刷推门而入,不到两分钟,会议室就坐满了人。
黄凯是和郑珣一起进来的,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看,最后进来的局长更甚。
能好看才怪了,才六天不到,两起凶杀案,抓了个嫌疑人却怎么都找不到凶器,证据不足,他们迟早得放人,这些消息一旦公开,势必又会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
一想到这点,局长就头疼。
一进门,所有低声讨论的人纷纷噤声,站了起来,局长摆摆手:“赶紧开始吧。”
像这种局长以及各领导层出面的大型会议,一般都是发生了重大凶杀案才会这样,涉及到案子的所有人以组为单位,都要对自己手头的工作做一个总结,这是为了快速理清案子目前的调查进度和掌握到的各种证据所开的会议。
最先站上台的是陈墨,她着急走,第二起案子的死者正在进行解剖,她想去盯着点。
陈墨打开笔电,调出了闻彦的验尸报告。
会议室很大,灯一关,投影仪打在幕布上非常清晰,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其他的,报告上都有,我在这里就不做赘述了。我就说三点。”
“第一,死者户籍上的年龄是40岁,但根据牙齿磨损程度来看,我认为死者年龄应该在50岁左右。”
众人一听,立刻意识到这话背后的含义。
这话不就是在明着说死者曾经更改过自己的年龄,还改小了这么多,既然死者的年龄更改过,那么户籍上关于女儿的信息也就失去了可信度。
改年龄这种事不算少见,主要集中在网络还不发达的那段时期,有的人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父母更改的,有的人则是自己为了一些私人原因自己更改的。
他们不知道死者是为了什么样的原因要这么做,但他们知道,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
陈墨无视座下的议论,继续说道:“第二,死者体内检测出的药物成分可以证明,死者曾经确实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所以才会长期服用这种抗排斥反应药物,除此之外,没有发现其他可疑成分,综合判断,可以确定死者是活着的时候就被凶手挖去心脏的。”
最初陈墨提出这一疑点,是因为死者心脏位置的伤口,边缘的皮下组织、凝血状态等可以作为生前伤的证据。
这些都是“死证据”,对于调查来说,知道凶手是在死者还活着的状态下杀人,并不能让他们的调查更进一步,只是为案子更添几分恐怖而已。
但现在确定了死者真的做过心脏移植手术,还长期服用相关药物,他们调查的方向也就更清晰明了。
死者被挖心,挖去的这颗心脏,究竟是谁的?只要找到了这个答案,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算是一个好消息,听到这,局长的眉头稍微舒缓了点,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第三,死者的手掌符合长期使用拐杖的人的特征,但我发现他的下肢都是正常的,骨骼肌肉这些都没有致残的损伤,我怀疑……他的腿疾可能是心理疾病导致的。”
说完,安静的会议室再度热闹,陈墨扫了众人一眼,目光对上坐在最中央的郑珣,他没有看她,他看的是幕布上正在放映的图片。
那是闻彦的照片。
陈墨移开视线,去看坐在最前排的局长,她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局长也回以点头,她关上笔电扭头就走。
黄凯就坐在局长身边,一听刚才那话,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凶手的线索找不到一点,死者身上的疑点倒是越来越多。
局长转头看他一眼,黄凯会意,扭头看向郑珣,发觉人压根没看他,正低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他压着火没发作,尽管他很想问问这人一天到晚都在发什么呆,但现在没法问。
他心里有种直觉,觉得这人一定有什么事瞒着他。
至于那些事是什么,黄凯很清楚,即便他问了,也得不到任何答案,因为郑珣要是倔起来,就是拿把枪来,都照样撬不开他的嘴。
于是视线一转,恰好跟徐乐诚撞上。
徐乐诚一愣,随即瞪大双眼,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抱着笔电就往台上走。
天知道黄凯有多震惊,有多想拦住他,但面上还是故作淡定,转头跟局长点头示意,那表情要多僵硬有多僵硬。
既然人已经站上去了,他也不好把人赶下台,想着徐乐诚总归是网侦办待过的,以前在警校又是高材生,最基本的案情介绍想必是没问题的。
然而徐乐诚一开口,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因为他开口第一句就是:“我认为这起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应该是在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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