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挺立,游刃有余的字写在最后,全是一字----棠。
“话说这天机阁啊,虽说是我凌云派的机关之地,但我觉得也只是徒有虚名而已。”回忆中,路人的声音跃然而动。
“何来这一说?”沈溪行问,他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找不到头绪。
面对掩藏不住好奇心的他,路人故作深长地解释:“兄台有所不知啊,这天机阁可是我凌云派大名鼎鼎的参观圣地。住在天机阁里的那位仙师自称是天上来的,整个凌云派弟子的年龄加起来,都没他一个人的大,仙人住的地方,自然是香火不断的……”
那路人故意卖弄关子,扯了半天皮也不给个准信,他嫌浪费时间转身离去。
收起回忆,沈溪行发觉十米外有脚步声,对方似乎步履匆匆,没多久就到了门口。
他来不及躲藏,身子微微一侧躲进了右手边上的帘子后,收敛气息,静待来人。
他调整了与心跳不符的呼吸,尽力的舒展着紧促的眉头,不解的声音在他脑海中萦绕着,为何有人来此?再说了,那位仙师不是远行去了吗?
一片寂静中,一个爆裂的声响从门口处传来。沈溪行严重怀疑门被来人撞烂了,目光一斜,来者正是方才路上喧闹的两人。
“原来天机阁是这个模样的啊,我还以为里面冠富丽堂皇,熠熠生辉呢。”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说道。
凌云派会根据弟子修为的高低划分低级,白衣最次,蓝衣居中,青衣最上乘。她身后跟来一位气喘吁吁的白衣弟子,两人一个激动一个害怕,反差极大。
蓝衣小姑娘正欲踏进屋内,那白衣小伙子慌慌张张地扯住她地袖口,一脸正色地开口:“这是仙师地地盘,我们怎么能随意出入呢?再说了,你不是说好的,换完道服就和我回去吗?”
小姑娘十分嫌弃地撇开了他的手,辩驳道:“你太古板了,这天机阁来的人数不胜数,师兄师弟们都来过,我得空来瞧瞧有什么问题?”
他本想多争吵一番,谁知她直接拂袖进了里屋去。白衣小伙子面露难色,又不好意思一个人站在门口,于是别扭地跟上前去。
他们倒是安分,不似沈溪行那般东翻西找,像两个小孩子一样这看看那摸摸,没过一炷香地时间,就将天机阁里里外外摸了个透。
沈溪行藏得隐蔽,他们的几轮搜查也没有发现他。小姑娘有些失望地叹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嘟囔着天机阁也不过如此诸如此类地话。
小伙子一改进门前的拧巴,变得落落大方起来,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中堂的古琴上,久久不离。
“你可否觉得这把琴很眼熟。”他低声问,眼中是止不住的光亮。
青衣女子随意瞥了一眼古琴,“不就是一把琴吗,有什么特别的,这种样式的琴我见的没有八十也有一百了。”
“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可是我好像在书上见过的,叫什么……离弦琴。”
“什么离弦琴,我还见过绝弦琴呢,伯牙绝弦。”
他们的争论在一声钟鸣之后终止,凌云派内长钟鸣三次,无论凌云派弟子在派内何处,正处理着哪些事,都必须到山前大堂集合,违者严惩。
离弦琴就这般被他们抛在脑后,毕竟执法堂落下的辫子可比好奇心要重许多。可怜了一地狼藉,只让沈溪行一人承担打扫恢复。
他的注意力一下被古琴夺了去,他也曾在古籍上见过这把琴,只不过,它名唤“默琴”。
古琴古朴沉寂,周遭一尘不染,午间斜落的光不经意间落在弦上。琴身上似乎刻着暗纹,一丝一缕,像是枯萎的藤蔓。
沈溪行缓缓地靠近,当他看见琴的一刻,冥冥之中,似有天意指引他不断靠近古琴。
下一刻,他的指尖不受控制的拂过琴弦。
一声争鸣,万里闻音。
回过神的他面色急促的苍白了下去,来不及多加回忆自己为何鬼使神差的打草惊蛇,他赶忙驱动传送符离开。
“天机阁的机密果然在这,只是恐怕之后想来就难了。”沈溪行心想,他立手中的传送符,在心中快速念了三遍传送符的口号。
令他震惊的是,再次睁开眼看见的世界不是紫藤树下的落花。
怎么可能?
沈溪不信邪的重复了十几次,黄符依旧不为所动。
从天机阁到山下的路只有一条,若是此刻他夺门而出,下山而去,定会被抓个现行。若是御剑飞去,虽无性命之忧,但过于招摇,后续凌云派查起来祸端不少……
他脑中闪过无数方法,却又被自己一一驳回,眼神中毫无波澜起伏,但身后的冷汗早已浸湿后背。
“只能一搏。”沈溪行飞快地冲向门去,可却发现无论是大门还是窗户,一律严丝合缝,密不通风,即使用上法力也无济于事。
他绝望的垂眸,嘴角却是反常的扬起,嘴硬地说:“一个结界而已,有何可以困得住我的。”
九重天,五象馆。
清然前脚才踏进五象馆,就知晓自己被骗了。
现任鸣神司的长官月前邀请他回来,共同探讨司内的事务问题。他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随口答应了下来。
但现在才发现,这明显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计策。
鸣神司内纯阳之气深厚,这天上地下,恐怕只有天帝有如此的气魄了。
果不其然,新上任的长官话都没说两句,就招呼着天帝老儿上前与清然一叙。
他虽是天帝之子,却不似寻常儿女般常伴他左右。他们之间的关系,用藕断丝连形容都是抬举。
天帝坐于茶几前,亲自洗盏斟茶,一派正气。
而清然只是默默地站在一旁,侧对着茶几,过了良久才置一词:“不知父亲前来,所谓何事。如无要事,儿臣便先行告退了。”
他神情漠漠,身上不染是非的清冷更加卓绝。
鸣神司的长官远远的打量着着屋里的状况,他没升官时,便对这父子二人之间的纠葛略有耳闻。如今一瞧,确实不假。
听说天帝不满离云仙君一直提拨一个刚成仙的凡人,于是暗中把那凡人秘密处决,不料被离云仙君发现,最终双方闹掰断交,不欢而散。
当时这事还一度成为天界趣闻,只不过在天帝的严厉压制下,没人敢明面上讨论这事情了。
鸣神司内并无他人,天帝倒是对清然的反应毫不吃惊,他依旧自顾自地倒着茶。
两人相对无言,只有室外地潺潺流水与案上地点点茶香静静流淌着。
“然儿可是还在与为父置气?”天帝道,茶水已斟好,却只是冷冷地摆在一旁。
“父亲说笑了,儿臣只不过是看清了些许事情罢了。”清然随意应和着,恨不得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尽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不让撕破脸皮的事情发生。
天帝毕竟还是天帝,自然是要高出旁人一等的,他以为清然放下了芥蒂,转口道:“朕听闻你在人间授课讲学,你去理会那些凡夫俗子作甚,不如早些回到天庭,之前的事,朕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是指先斩后奏,用五雷轰顶夺取他所珍爱的一切吗……
“那便多谢父亲的大恩大德了,离云先行告辞了。”语罢,清然不顾天帝的脸色,直直的从房间里离开。
于他而言,争论无益,毕竟他的争论对象,是黄泉碧落天上人间中最固执的死板凳。
他到门口时遇见鸣神司的新长官,脸上和颜悦色,不咸不淡地说:“司命大人真是有福气,居然把天帝都请来了——不过大人,您下次再邀请我来,便恕不奉陪了,告辞。”
他颔首离去,语气中的淡漠不怒自威。
慢慢走远,清然回想起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一时有些不大适应。
他刚刚走出去两步,身后的天帝火气都冒了三丈,气急败坏地指着清然开骂:“逆子,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依旧怀恨在心,朕今日就告诉你,他是不可能再回来的。当年的消息是朕让人放出的,就算他还有一丝魂魄在世,也不可能再入轮回,我劝你还是早些死心的好。”
天帝说完后,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情久久的定格在脸上。
说来也是倒霉,那鸣神司的新长官站在两人中间憋屈,不仅没捞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好处,还目睹了天帝父子间的家长里短。
他不时往屋里瞧瞧,一会又瞥眼看看他的前任长官,话是插不上一句的。
清然忽然抬起左手,眼神温柔的看着指尖缠绕的解语藤暗纹,自说自话道:“我早已知晓,又何须你多言。”
说完便径直离去。
鸣神司内的一切摆设一如往常,与他离开时别无二致。
走到大门处,清然停下脚步,他曾经在大门处挂了一个来自人间的绳结,正红的绳结下系着流苏。在人间,它象征着团圆与美好。
他之前离开时走得太急,忘记取下。
现如今,清然再次将它放入手中时,却是变了一副光景。
绳结已经褪去了原有的颜色,变得脆弱,不复先前的模样。
好在他当初挂上它时留了个心眼,在绳结上注入了一丝仙力。不然现在,它便化作一缕清尘远去了。
“这是人间的绳结,可放百年之久,仙君若将它挂在鸣神司的门口,必能祈来福分。”
记忆中,那人的话仍在他心头久久不去,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当时清然没有想起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说法。
人间百年,不过天上一瞬,昔日光鲜的绳结都在年岁中黯然而去,那他呢,又在人间辗转了几个轮回呢?
清然痴痴地看着手中的绳结,想着要去人间寻一种法子修复这个玩意。
而下一刻,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命中注定。他指尖缠绕的青藤暗纹渐渐映现出苍绿色,如同枯木逢春般,渐渐恢复了生机。
清然不可置信地看着暗纹一点一点抽枝散叶,甚至缠上了手掌间的绳结,心中温澜潮生。
他手腕间缠绕的是解语藤,被此藤束缚着,命弦相连,时岁相依。只要清然不死,他的魂魄便永世不灭。
百年前,他亲自将那人的残魂以另一种方式送上了奈何桥,而后又到人间游历,所到之处,便会设下解语藤锁。
期盼着终有一日,可以与他再度相逢。
而今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相思又遇春雨绵绵。
解语藤锁的解法,他只教过一人,而现在,他刚好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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