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哥——”女孩的声音在竹林中回荡着。
在喊人的是王英桃,她看着挂在竹梢上的风筝急的不行,那可是特意给她做的蝴蝶鹞呢,翅膀上都画了美人的,刚才曲哥还在她边上一起放风筝的,怎么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哥——”她又喊了几声,却把在后头的曲青青叫了回来。
“怎么了,英桃,你没事吧?”曲青青怀里抱着个小竹篓,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匆匆就跑了过来,差点还被地下的藤蔓绊了一跤。
她顺着女孩的视线看过去,才晓得是因为风筝。
“真是吓人一跳,我还以为是有蛇虫什么的……”曲青青放下竹篓,伸手去锤了锤那根足有碗口粗细的竹子,果然是纹丝不动。
“这是棵老竹子了,根深得很,曲墨来了怕也没用。”曲青青看着光溜溜的竹身有点无能为力,若是棵树,靠他哥那股猴劲儿还能爬爬呢。
“那怎么办,我的蝴蝶鹞……”英桃瘪着嘴,手指缠着风筝线绕了一圈又一圈。
“他那儿不是有好多风筝么,咱们回去再挑个好看的成不?”
“我就要画了美人的这个……”英桃仰着脸看着挂在上头下不来的风筝,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让你去前头的空地放,你非要跑到竹林这边。”曲青青叹了口气,四下张望着,说:“他这会儿又跑到哪里去了……”
她陪着泪眼汪汪的英桃又晃了几下竹子,她们要找的人却从后面绕了过来。
“哟,来了个哭包子,这是怎么了?”英桃扎着两股辫子的小脑袋忽然被一摸,一个人影窜到了前面来。
“曲哥!”来人正是方才消失的曲墨。
曲墨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把胸口里的什么东西往衣襟里又塞了塞。
“你给我的风筝挂着上面下不来了……”
“我看看……”曲墨抬起头瞧了会儿,又摸了摸光溜溜的竹身,低头朝英桃说:“太高了,要不咱们回去,我再给你做个新的好不好?”
英桃的嘴瘪得更厉害了,嘟嘟囔囔地就是不舍得那风筝上新画的美人。
“回去叫曲哥再给你画一个。”曲青青说道,又拿起竹篓里各色的小野花给女孩看,道:“你瞧,漂不漂亮,我给你别在头上好不好?”
英桃的目光在野花上游移了一下,迟疑地点点头,但很快又望向了那支风筝。
“我的蝴蝶鹞……”
眼看哄不好了,曲青青无奈道:“要是这么一路哭着回去,娘看到了要骂死我们。哥,你再给她画一个吧,”
曲墨更加无奈,说:“我哪里会画美人了,这是隔壁摊子上的冯秀才添的笔,有一次可就没有第二次了。”
曲青青一听不是他画的,顿时也没了主意,不过这英桃也真是眼尖,她还想就这他哥这鬼画符似的本领,怎么会让英桃不依不饶的。
曲墨朝四周的竹林扫了一眼,忽然蹲下身,对英桃说:“这样,我想个法子,给你把鹞子打下来好不好?”
英桃赶紧点头,她就知道曲墨一向主意多。
“那就把眼泪擦擦,不许哭了。”曲墨故作严肃。
曲青青把英桃搂到怀里,用袖口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又把女孩玩得乱糟糟的辫子拆了冲扎。
“你想了什么法子?”她一边给英桃的头发上别野花,一边看着曲墨从后腰抽出镰刀,对着一根纤细的新竹劈劈砍砍的。
“你猜?”曲墨手里飞快削出几条竹片,故作神秘道。
曲青青才不惯着她哥,扭过头就专心给英桃挑漂亮的小野花去了,等到她给英桃编好辫子,曲墨手里的神秘法宝也现出了雏形。
他竟然做出了一把弓箭,弓的部分是柔韧的竹片,箭则是削尖的竹签,至于弦的部分……曲青青看着他哥一手绷弓一手提着裤子……好吧她知道那根细麻绳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能行?”她打量着这把粗糙的弓箭,语气充满怀疑。
“别小看你哥,我可是用这手捕过兔子呢。”
面对着一脸崇拜的小英桃,曲墨自然是自信满满。
“我可知道娘为什么总扯着裤腰带骂你了。”曲青青摇摇头叹气道。
“看好了!”
曲墨三两下调整好这把竹弓,先是朝着近处射了一箭,然后紧了紧弓弦,下一箭就直接朝着挂着风筝的那处竹梢射去。
这一箭自然是——
没射中。
曲墨又试了两箭,一箭仍然射偏了,另一箭倒是中了,却卡在了一丛茂密的竹枝里,和风筝一起挂在了上头。
“我的蝴蝶鹞……”英桃眼眶里的泪水又蓄势待发。
箭射完了,曲墨摸了摸鼻子,飞快削起了新的竹箭。
这次的第一支是曲青青射的,直接偏到了天外去,曲墨没敢笑,接过竹弓就射出了第二箭,这回仍然是卡在了那处竹枝之中。
曲墨不信邪,决定调整方向,从另一个方向试试看,这回总算躲过了那丛竹枝的遮挡,但仍是偏了那么一点点。
曲墨便朝着竹林更深处走去,曲青青牵着英桃跟了几步,却瞧见远处黑色的阁楼尖顶。
“哥,你小心点,那边就是书院了!”
曲墨挥了挥手表示不用担心。
“可是那边的台阶——”
“是坏的”三个字被曲青青吞到了肚子里,因为她看到她哥娴熟地踩着几根竹竿在土坑上跳来跳去,没一会儿便越过塌陷的石阶跑到了对面。
“青青姐……”英桃倒是还在为他担心,扯着曲青青的袖子,看着那些碎石块又是害怕又是想上去帮忙。
曲青青赶紧拦住她,又朝曲墨喊道:“你小心点,弄不下来就算了!”
曲墨没应他,而是专心致志地瞄准比方才清晰多了的风筝。
他射出三箭,最后一箭终于打到了某根竹枝,风筝晃晃悠悠地飘了下来,奈何这竹岭就是以竹子多著称,下一刻,它又卡在了另一处低矮些的竹梢上。
曲墨没泄气,换了个方向继续,几箭过后,那风筝终于慢悠悠地落在了一个土坡上。
他立刻朝前跑去,只见土坡后隐约还有几丛细竹,风筝正落在一根竹枝上,耳边溪流淙淙声渐响,他想也不想便射出了手里的最后一箭。
破空之声响起,紧接着却传来一声微弱惊叫,以及响亮的落水扑通声。
曲墨心中一紧,晓得自己干了坏事,立刻飞也似地跃过土坡,拨开层层竹叶朝前看去。
只见土坡后便是一条两人宽的溪流,因着地势不平水流也湍急,打着白花的溪水中半躺着一个人,落在溪岸的便是那支引着他一路追过来的蝴蝶风筝。
看来这人恰好看到了他的风筝。
“你没事吧?”曲墨跑到岸边,见那人一时站不起来,心道怕是受了箭伤,连忙也踏入了溪水之中。
“等等,这里……”
对方似乎说了什么,但曲墨没听明白,抓住对方的胳膊便要往上拉,却不防脚下一陷,整个人也滑进了水中。
“……我说了这里很滑,叫你别进来……”
曲墨终于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并以同样的摔跤姿势和对方撞了个正脸。
“唔——”
他捂着脑袋,从水里抬起头,这才发觉对方是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少年,一身书生打扮,只是头上的文巾散脱了,几缕头发**地贴在面额两侧,看起来好不狼狈。
“这纸鸢是你的?”那少年试图从水里站起来,然而仍是滑了一跤,差点栽到曲墨身上。
对方总算兴师问罪来了,曲墨只得连声抱歉,抬手正要扶对方一把,可惜自顾不暇,手肘在水下光滑的苔面上又滑了一道,这次俩人是真真正正摔了个对脸。
额头都撞红了。
曲墨甩了甩头,透过沾满水珠的睫毛朦胧地看着对方,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
“这支箭也是你的?”对方显然比他清醒得更快,发觉他落在岸边的竹弓。
面对兴师问罪第二轮,曲墨选择先离开这个鬼地方。
“咱们还是先……先上岸吧,”曲墨扯紧方才随意固定住现在已经完全松开的裤腰,面上有些尴尬,“这下面石头多,万一踩进了石缝或者烂泥里,就真的上不来了……”
这山中溪流看似清浅,却也藏着不少危险之处,尤其这水流湍急,即便只深到小腿也叫人直不起身,所幸二人只是栽到布满青苔的光滑石头上,若是遇见了水底漩涡,丢掉性命的事他也是听人说过的。
曲墨抹了把脸上的水,仔细观察了下周围,手里拍拍打打的,终于寻到了两块结实点的石头,可惜脚底不是滑得要命的青苔就是烂泥,他不敢踩实,只得深吸一口气,似泅水般慢慢浮起身体,在湍急的水流中攀着石块一点一点往岸边靠近。
等到终于踩到实地上,他来不及喘口气,立刻回身便要去拉那个还在水中的倒霉蛋。
而那个少年学着他的法子想游过来,但似乎因为力竭,几乎攀不住那溪中的石头,指尖按得青白也无济于事。
曲墨不敢再下水,因此跪在岸边,将方才扔下的竹弓递了过去,待到那少年抓住一边,他才一点点把人拉回了岸边。
明明只是山中一道溪涧,却累得两人一齐倒在了岸边,相对着喘着气。
“喂,你是这书院里的?”曲墨歇了会儿便恢复了力气,问起这陌生少年的来路。
那少年却迟迟未有动作,只勉强坐起身喘匀了气,面色青白的脸上往下淌着水滴。
曲墨打量着他,心道果然是个文弱小书生,栽到水里跟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你没事吧……”曲墨腹诽完却又想起自己方才的竹箭,慌道:“对了,刚才没射中你吧?我是想打风筝下来,没想到这里还有人。”
他四下看了一圈,没找到自己那支箭,想来肯定是飞到林子深处去了。
那少年摇了摇头,说没射中,只是躲箭时栽到了水里,但人看上去仍是病恹恹的,脊背也微微弓着,皱着眉咳了几声。
这家伙不会是害了痨病吧……曲墨犹豫着要不要扶对方一把,对方却突然环顾四周像在寻什么东西似的。
“我的书……”
“你丢了书?”曲墨顿生愧疚,毕竟是他害对方丢了东西,书可是昂贵的物件。他连忙拦住想站起身的少年,自己站起来要去溪石中寻书,却忽然感觉腰间一轻。
那条沉甸甸吸饱水不堪重负的裤子就这么大剌剌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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