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下十三度的恶劣天气,皮肤被冻得开裂,血液凝结在伤口缝隙中无法流淌,疼痛中带了些许瘙痒,令人感觉万蚁噬心般难捱。
雪体塌陷造成的洞穴内,几名成年人裹紧身上的羽绒服,蜷缩着身体席地而坐,尽可能在这天寒地冻中保存尚有的一丝体温。
萧楚年尝试着搓手生热,以免时间太久,关节会僵硬到无法动弹。
她和这群背包客被困在这里已经足足有十二个小时。
她不认识这群人中的任何一个人,从他们的对话中,隐约得知他们是来探险的旅行者,三男两女,其中四人受了伤,还有一人似乎有轻微的高反,半个小时前因为高烧陷入了昏迷。
和这群人不一样,萧楚年是在附近山区支教的老师,仅仅为了找一个失踪的学生才会误入这里。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转暗,冷风将空气冻结的同时,时间似乎也凝冻了,整个洞穴陷入漫长的寂静之中,生命与人间万物共枯荣。
就在萧楚年以为今晚注定要在这里过夜时,洞穴外突然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洪亮有力,盖过呼啸的风声,抵达洞穴深处。
“人在这里!”
紧接着,一条绳索从上面抛下来,身穿蓝色救援队服的女人沿着绳索攀下,鞋底踩住粗糙的岩石面,脚腕用力,借着回弹的力道稳稳跳进了洞穴内。
刹那间,萧楚年看清了女人的面庞。
女人约莫二十七八岁,扎着黑色的马尾,个子高挑,容貌清冷,眉宇间透着一丝坚毅和果决。
她熟练地清点了人数,随即便朝着上面喊道:“陈曦!一共六个人!”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萧楚年不由一怔,记忆深处的久远印象缓慢倒带,复现出一张多年未见的熟悉面孔。
冰天雪地间,这个名字似乎带着温度。
“不要急,一个一个拉上来,我在上面接应你。”洞穴上方传来一个沉稳从容的声音,似清泉般冷静镇定,让人分外有安全感。
“知道了!”
女人注意到地上昏迷的少女,蹲下身询问道:“她怎么了?”
“好像是发烧了,”男人紧张地回答道,“上山的时候就有点不舒服,不知道是不是高原反应……”
女人探了下她的额头,很快皱起眉头:“我先把她带上去吧。”
“怎么就来了你一个人?”另一个男人忍不住抱怨道,“这么多人被困,你一个一个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救完啊?”
女人冷冷睨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回怼:“这里的洞穴是由塌陷形成的,随时有可能再次雪崩,下来的人越多,雪崩的可能性越大。你确定要我把队友都叫下来吗?”
男人听后,脸色煞白,急忙赔上一张笑脸:“别别别,我、我是开玩笑的……”
女人未再理会他,背起少女,将她的身体用安全带固定住,而后伸手拽住绳子,对上面等待的队友说道:“陈曦,这里有个女孩子昏迷了,我先把她带上来!”
“好。”
一刻钟后,女人成功将女孩带上去,重新回到塌陷的洞穴救人。
还剩五个人,秉持着先救伤员的原则,最后一个才轮到萧楚年。
“到你了,”女人将安全绳系在两人身上,“一会儿我背你上去,到顶上的时候,我们队长会把你拉上去的。”
“谢谢,”萧楚年点头,抬眸看见洞穴外白茫茫的世界,目光又回到她身上,“怎么称呼你?”
女人冲她一笑:“冯晴。”
她似乎并不在乎是否被人铭记,利索地将萧楚年背起,像之前的几次一样,用力抓住绳索,踩着覆盖在岩石表面的积雪攀登了上去。
风雪比之前又大了一些。
冷风无情地刮在脸上,刀割一般生疼,刺得萧楚年快要睁不开眼。
就快要到顶时,她听见头顶那个沉稳的声音对她说道:“抓住我的手。”
萧楚年咬紧牙关,努力腾出一只手,与对方的手相握。
暖意隔着掌心传来,化开藏于血液之下的麻木。
那只手并不大,手指间却蕴着无穷的力道,稍一用力,便将萧楚年整个人都拉了上去!
萧楚年踉跄着跪倒在地,急促地喘着气,只觉得全身僵硬的骨头都在刚刚那一下的撞击里被狠狠打碎,让她顿失了全部体力。
“冯晴,拿瓶水给她。”那个沉稳的声音吩咐道。
“知道了。”冯晴很快便拿了瓶水回来,旋开瓶盖递给萧楚年。
萧楚年接过矿泉水瓶,滚动着喉咙将一整瓶水喝了下去。
水也是冰冷的,只因存放在箱包里才尚未被冻成冰块,但淌过喉咙的一刹,依旧有如千万根冰锥将内脏刺穿。
在求生的本能之下,人有时不得不主动选择另一种痛苦,以缓解更大的苦楚。
“于艳她们还没有回来,先安排救治这些人吧。”
“是,队长。”
片刻后,萧楚年的情况总算是缓和了不少。她勉强撑着手臂站起,看向冯晴离开的方向,还有那名唤作“陈曦”的队长。
干练色黑茶色短发,柳叶眉,丹凤眼,和她记忆中的人似乎有了不小的变化,但那沉默内敛的气质却是相似的,如冰天雪地里盛开的忍冬花,凌冬不凋,顽强坚韧。
许是她的视线停留了太久,年轻的女人也朝她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刹那,年轻的女人先是一怔,随即便舒展了眉眼,唇边荡开一抹淡淡的笑意。
“老师,别来无恙。”她说。
*
这一带附近没有专门的救助站,所有被救出来的人都被暂时安排到了山腰处一个临时搭建的休息区。
由于温度过低,风又很大,生火取暖变得分外困难。
被救出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定程度的冻伤,萧楚年虽然衣服穿得厚,却能明显感觉到膝盖已经僵硬,深入膝盖骨的地方甚至不时传来隐约的刺痛感,像一把绵密的针刺进血肉,还在一点一点地往里面钻。
“疼得很厉害吗?”冯晴见萧楚年眉头紧蹙,走过来询问她的伤势,“我们恐怕还要过段时间才能下山,只能委屈你先忍耐一下了。”
“没关系,我的伤不要紧,”萧楚年摇摇头,视线在周围绕了一圈,犹豫了一下向她问起,“请问……你们这一路上有遇见到一个女孩吗?”
“女孩?什么样的女孩?”冯晴惊讶,“我们救下来都是成年人,年纪最小的女孩也有二十来岁了。”
“是一个高中女生,外表看起来可能比实际年龄还要更小一些,人很瘦,个子和初中生差不多高,”萧楚年尽可能和她比划,力求描述准确,语气有些焦急,“你们真的没有遇到吗?”
“没有啊,救来的人都在这儿了,”冯晴想了想,“要不这样吧,等我们队长回来,我替你问问她。”
“你们队长?”萧楚年停顿了一下,“你是说,陈曦?”
“是啊,”冯晴点头,“有几名队友一直没回来,所以队长出去看一看。”
“她……一个人吗?”萧楚年迟疑着问道。
“呵呵,放心吧,”冯晴知道她在想什么,“队长应变能力很强的。别看她年纪比我们小,能力可一点不在我们之下。”
冯晴话音刚落,陈曦便已经和另外两名队员带着一批伤员回来了。
“冯晴,过来搭把手。”陈曦说。
“这就来!”冯晴起身走过去,熟练地帮忙安顿被救人员。
“人都救出来了,等雪势渐弱之后我们就下山,”陈曦将背着的人放下来,“这次伤员太多,路上恐怕走不了太快,到了山下就立刻联系救助队的人。”
“陈曦,”冯晴看了眼她们带回来的人,指了指萧楚年,“她说还有一个女孩没救出来,样貌估计和初中生差不多大。”
“女孩?”陈曦微怔,“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萧楚年神色一黯,低声道,“我追着她进山之后就再也没有看到她,之后就遇到了雪崩……”
“是你的女儿?”冯晴猜测,“还是妹妹?”
“她是我的学生。”萧楚年说。
“你们是从哪条路线进山的?”陈曦问。
“西线。”
听到这个回答,陈曦和冯晴对视了一眼。
游客上山,多是从坡度较缓的北面上山,而西山陡峭,几乎只有熟悉附近地形的村民才会从偶尔从那里抄近道。
而对救援队来说,西线也绝不会是优先选择的路线。
短短几秒,陈曦已经做出了决定,对冯晴交代道:“这样吧,你们在这里照看伤员,如果雪势渐弱,就先带他们下山。我独自走一趟西线,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落下。”
“要不要我陪你去?”冯晴问。
“不用,我速去速回,”陈曦答得果决,“这里的人手原本就不够,必须以营救成功的人员为重。”
冯晴点头:“好,那我们山下再联络。”
“陈曦!”萧楚年突然唤住那个时隔多年的名字。
陈曦停下步子,转过身,诧异地对上她的目光。
萧楚年注视向她:“你……要小心。”
先浅浅更几章,喜欢的宝宝先收藏。
救援队系列文《余热风暴》已完结,破镜重圆,有兴趣可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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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流小花叶闻霜在片场受伤,影后薄听雪缺席首映礼,匆忙开车赶来,亲自抱她上救护车,目光里充满了疼惜。
现场粉丝感动落泪,我在片场外淋着雨,等待她陪我过四年来唯一一场结婚纪念日。
没有人知道,我才是薄听雪的妻子。
*
在一起的四年里,薄听雪从没有在人前提过我的名字。
叶闻霜是天之骄女,而我只是她的舞蹈替身。
四年前,叶闻霜凭借《蝴蝶骨》一舞成名,稳坐一线小花的席位,而我在那场替身戏里摔断了腰骨,从此再也不能跳舞。
薄听雪为了补偿我,给了我无限选择的余地。
我永远记得,我提出结婚时,她眼中的震惊和厌恶。
*
为了留住薄听雪,我做过很多事。
我为她死过一次。
放弃跳舞和拍戏,给叶闻霜当助理。
陪伴我的只剩卧室里那一幅幅被她讽刺不够传神的肖像画。
后来,薄听雪为我抛下叶闻霜,满世界发疯似的找我。
我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薄听雪落魄的样子,对久别重逢的恋人说。
“你看,她其实一点也不像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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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久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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