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扫了一眼地上的东西,神情自然的抬了抬下巴。
“帮你喽,我还能干嘛。”
许敬南将信将疑的盯了她两眼,转身将兜里的钥匙摸出来甩给老人。
“家里的门窗都锁了,卖完你早些回去。”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没再理陈慈,转身马不停蹄的走了。
许敬南到的时候车身四周围满了人,开了车门,就蜂拥而上往上挤。
副驾驶的位置都是留给收费人员的,等人满了他才慢悠悠的上车。
陈慈回家的时候笑呵呵的,手里还多了一卷凉席。
正好和刚出门的赵明撞上。
“天还不热,你买什么凉席!”
陈慈嬉笑着往屋里走,扬声道。
“便宜。”
她折腾这一阵,天已经大亮,等再次出门见到李耐静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
校门仍然由两道简朴的大铁门构成,上面挂一把和大门一样锈迹斑斑的大锁,旁边有一个小卖部。
陈慈站在学校外围,看着校内不禁有些唏嘘。
以前那个只有两栋教学楼的乡镇初中已经加扩了教室,一眼看去,前前后后已经看不清栋数,左面还修了上万平的操场,晃眼看过去有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顺着台阶往上爬,还有一个规模中等的食堂。
陈慈扫了一眼远处走来的人。
还是那副从小就架在鼻梁上的黑色大框眼镜,一张娃娃脸年近三十却还是有婴儿肥,不太长又出奇茂盛的一头黑发被她用皮筋一股脑扎在脑后,随着走路的动作一左一右的晃动。
“阿耐!”
陈慈隔老远叫她。
李耐静看她一眼,跟保安打了声招呼,一转手将身后的校门轻轻掩上。
说是来找她玩,其实就是两人凑在一起闲聊。
出了学校范围,两人就沿着出口的马路一直往深处走,路两人都熟悉,只是许久没见,马路从水泥翻修成了柏油路,两旁多出一排排砖瓦自建房。
陈慈走了一阵,那些明明在脑海中还记忆犹新的东西,却一下子变得飘远起来。
“真是太久没来了,都不是当年的荒地了,多了这么多房子。”
她手里夹着烟,两人慢慢走,路上不停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瞧她。
陈慈能感觉到,大多都不太友善。
女人抽烟,尤其是美丽的女人抽烟,在大众脑海中的固有印象总是不好的,更别说这是个小乡镇,包容性极低。
陈慈一脸从容,选择性的忽略掉这些视线,就这样在被人审视的目光中慢慢的抽完了手上这根烟,直到最后一寸都烧成灰也不丢,还是这样夹在手里,任由他们看。
李耐静和她并肩走着,把这一切看在眼里,觉得她这种小孩赌气的行为,有点幼稚得好笑。
她笑着接她话。
“你外婆村里的路也早都返修了,不过村里的年轻人大多都外出务工,这个年头,已经很少有人种地了,土地都被人承包下来种成了桂花树,你再等些时候,大概七八月,很香、也很美。”
陈慈听到这话变得有些失落。
“那田也不种了吗?”
她记得村落下面是一块几万平的水田。
小时候两人总在里面捞蝌蚪玩,特别是到了五六月,水稻长成型却还没成熟的时候,放眼望去都是绿油油的一片。
碰上有风的时候,田间涌动的墨绿色稻禾,形成一道道柔和的海浪,能将心中所有的不快都拂去。
这也是她永远都对这里念念不忘的原因之一。
“村里换了领导人,劳动力流失严重,村里人力越来越少,种粮食也挣不来几个钱,新上任的村干部前几年就倡导大家种烟草,不过,听说今年好像又要换回来了,我也不太确定。”
马路侧边出现一个分叉口,两人都默契往里走,往记忆中的村落去。
渐渐深入,其间景象也慢慢收于眼底。
放眼望去,几万平水田远远的隔着马路,错落有致的下沉下去,这时候正是农忙时节,不少人都带着自家的耕牛在田里翻泥。
不论时间怎么过去,人会变,物会变,花草树木也会变,但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不会变。
它就摆在那里,就算在上面耕耘的可爱人儿们世世代代都改变了,它也还是它,并且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
你对它灌溉,它必会如你期待的那样变得肥沃,你付出努力,挥洒了汗水,它也必定会回馈你丰硕的果实。
土地是最会报答恩情的东西,你如何对它,它便双倍不止的回馈你。
陈慈觉得,生活中的人见多了,就应该回来见见土地,它比大多数人都实诚得多。
视线里,远远一条白色带子似的东西将几万平的田地一分为二。
陈慈好奇道。
“那是什么?”
李耐静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好一会儿才反应出来。
“就是条田埂间小路,尽头是条河,上面修了座桥,方便村里的人往对面的山里去干活,这样一条直线跨过去,能剩下不少时间。”
陈慈盯着看了一阵儿,来了兴致,努了努嘴。
“走~瞧瞧去。”
桥的位置看着不远,两人慢腾腾的却走了十来分钟。
桥看着不大,也修的十分简单,适合长度的钢筋连接两岸,上面再浇筑上水泥。
桥身两边砌了两道齐腰身的护栏,上面雕刻了一些式样,大多都是些花草,一旁还雕刻着一小段文字,大致写着桥的落成时间和始源。
桥面丢了一地的瓜子壳,还有一些装糖果的彩色塑料袋子,像是不久前还有人停留过,陈慈踩着一地的垃圾盯着护栏上的字画看。
连她都不得不承认,这工匠雕工是极好的,无论是花草还是雕刻的小楷,都落笔干脆,起势利落,几乎很少有二次下刀调整的地方。
雕刻是一门艺术,更是一门凹凸的艺术,与拿笔画画不同,雕刻更考验对力量和方向的完美把握,一下刀,几乎没有让人犹豫的空间。
陈慈一直觉得,能够雕刻一手好字的人,用笔是一定能写出一流文字的,当然葛立薇除外。
陈慈看着两墙的字画入了神,脚步跟随视线,边看边移,最后被桥头一块不起眼的石碑给吸引了去。
‘幸福桥。’
碑文抬头的位置,醒目的楷体雕着几个大字。
与之相比,下面的字体小上太多,陈慈走上前,凑近了看。
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名字,除了赵明,陈慈几乎没有认识的,大多都是捐助者,旁边是捐赠的金额。
陈慈看雕工,断定和桥上的画是出自同一个人。
字体都是一样大小,但排序却是大有学问,金额从上往下,从高到低。
许敬南的名字赫然在列,排在第三。
与第一相比,不十分惹眼,但却足够引人注意了。
陈慈瞥了一眼名字后面的金额,两个字,笔画统共不超过五笔,金额却不少,她啧了两下,心里不禁笑出声。
这不还是挺有钱的嘛~怎么到她这里万把块钱还需要给他时间。
她下巴抬了抬,用眼神示意了下李耐静。
“一座桥而已~,能用这么多钱?得查一查,说不定大部分都被人黑了去。”
李耐静一听这话倒是笑了。
“几乎所有不明缘由的人看了这块碑都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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