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他在前面气汹汹地走,我就在后面跟,两个人来到了二亩六。
我想尽量不把事情闹大,还在跟他作解释,他却挥起一拳朝我的头部打将来,口里骂着:“个婊子养的,老子今儿要你死!”
没想我慌地一闪,他竟打了个空,狗吃屎一般,连连往前蹿去;这下更激怒了他,便转过身飞起一脚,向我踹来;我则灵机一动,虽躲过了他这一脚,人却趔趄踩到了水田里;没想他一跃身跳到了田,一手揪着我头发一手就打;我猴着腰尽力的躲着,可背里已挨过几拳。他还骂:“个婊子养的,看老子怎么整你!”
我没法了,忍无可忍,便趁势用头猛力一冲,他才不得不松开手,将他撞到了靠界的坎边处;他这时拖泥带水地向界上爬去,我又“唿”一下抱住他的双腿;他慌了,想用力推开我,我竟铁箍一般死死抱住,再用力一抽,他便惊骇地摔在了地上。
我急赶上去,掐着他的领子,骑在他身上问:“你说,今天究竟谁要谁死?”
“你死…个婊子养子的……”他试图掰开我的手,又用手抓我的脸,我躲开了;就一只手用力掐他的领子,一只手死力轧住他两个膀子,问:“究竟谁死?”
“你……”他两只脚在下面乱蹬,两眼露着凶光。
我看这家伙是石头掉在厕所里,又硬又臭,无可救药。老这么架着也没个了,只好放他起来再打。
就放开他,然我已做了他再打的准备。可他爬起来后,却没接着打,却是一边拍打身上的灰,一边说:“个婊子养的,不屑搞得,你以为老子怕你?”
我喘着气说:“只当你是放屁,老子…我今天原谅你。”又说,“我不是不给你抽水,我今天跟你抽,来了好多人,都说秧苗浮起来了,人旮的损失怎么算?”
“那就过两天跟老子逼。”他竟让了步,说,“两天后不跟我逼水,老子跟你死人!”
虽然跟秋宝子俩打了一架,但我还是劝他:“秋宝,我们一起长大的,没必要搞的张麻子不认得李麻子。你这块田本来就高,原来一直都是做旱田的,你这两年为什么要做水田呢?”就用手帮他打身上的灰。
他一挪,让开了我的手,说:“你以为老子顾意跟你出鬼?老子粮食不够吃!”
“怎么不够吃?”我就奇了怪了,问,“听说你们家有一亩多田的水田,你家就你跟你媳妇子两人,这怎么还差粮食?”
“你晓得个□□!”秋宝说,“还有个瘫老头子,他跟老子又瞎吃得,你不给吃?老子还巴不得他早死呢,早死早脱生。”
“瘫老头子,哪个瘫老头子?”
“还哪个瘫老头子,媳妇娘屋里的;老子弄了他姑娘,一连她老子都成我的。他娘的,真是划不来。”
“哦……”我想笑,却强忍着。
他又说:“你不跟我逼水也可以,老子这里的这八分田就不种了,明儿就把这老头子往你屋里背!”
我才知道,秋宝还是有爱心的。他在二亩六这里弄了八分田,是为了他的丈佬呢,并不是无理取闹!这样,我对他的看法,就有了改变。
可这八分田太高,上水又难,那我能不能帮他呢……对了,我在豆田那里还有个八分水田,能不能跟他换呢?
虽说是赶鸭子上架,但今年的水我是抽定了的。要抽水,这秋宝子是第一块硬骨头,如果我啃得下来,这个事就没问题了。
我便说:“秋宝,像这样行不行,我在豆田那里有个八分田水田,是我姐给我的……”
恰这时,春宝赶了来,见我俩浑身是泥,便问秋宝:“他把你搞水里了?”又骂:“…只怕找死吧!老子今天看他有好狠……”
我想,只怕这会是来迟了……刚闪过这念头,他竟抖了我领口:“个婊子养的,你是跟老们真装疯?”
我没反抖他领口,昂着头说:“我没装疯!你放了。”
秋宝说:“你的个婊子装什么疯?”
春宝也跟着说:“你的个婊子究竟装什么疯?”
秋宝猛一下推开春宝,往他吼道:“我说你个婊子装的是什么疯?!”
春宝这一下才懵了:“你…我…我不是……”
秋宝说:“老子的事老子管,与你□□相干?”
春宝才讪讪地说:“这号人,邪了吧……”
没想秋宝一愣眼,望春宝:“跟老子滚!”
春宝就满脸的疑惑,然后便叽咕着走了,口里说:“老子帮忙,还帮出鬼了……”
春宝走后,秋宝才又问:“你想怎么搞?”
“我是说,我把我豆田那田,换你这个八分田,可以啦?”
“真的假的?”
“是真的。”
秋宝还是不相信,脸上的表情有些异样:“怎么会有这好的事?”
我说:“我说话算数,不会骗你的。”
“我晓得,你那个八分田都栽秧了,还要老子…哦,还要我赔工不成?”
“不要你赔工。就算我们俩君子协议吧。”
“那好。那我把这八分田给你,我就不管了;你那田,我就准备撒肥了?”
“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少来这些花胡哨。反正这一年,你抽水,再有人跟俩出鬼,叫他找我秋宝。”
这样,秋宝了这一关算是过了。接着我要他把二亩六和豆田两地的水路告诉我,这是要抽好水,必须得掌握的。
没想秋宝子竟异常的热情,就带着我在田间转悠。告诉我,这个水先仅花子田里放,之后让它漫到玉香田里,再从那角佬里向狗子田里去……云云。
直到我把全组的水路搞清楚了,天也黑了,才作罢。
果然抽水这事,我再没遇到障碍。我兢兢业业为农户抽水,大家碰到我了也客客气气跟我说话,连秋宝子和他媳妇偶尔相遇,也有的没的说上几句热乎话呢。
组长见了我,就竖起了大姆指:“明澄,我说行吧!”
我就笑笑,说:“承蒙组长器重,我会尽我最大努力把这事情做好,让组长满意,让农户满意。”
可是,这事我虽跟秋宝说好了,但在我妈这里还是个难题。
那是第二天,我早早的就去跟组里抽水了。
先在机棚哪里搞了一会,确保水抽起来以后,就往田里这边来。
这会,我正在田间阻口子,突然妈背着半包肥在那边路上喊我。
我便赶紧挖了几锹土,把口子堵了,扛着锹,向我妈这里过来。
刚一走近,妈就问:“你把我们家的田给秋宝子了?”
我刚说一个是,还来不及跟她解释,她竟唿地丢下肥,抢步上来夺了我手里的铁锹,狠命地照我身上就是两下,骂道:“个狗日的,你疯了吧?老子还去撒肥呢,人旮在那里撒……”
我自知是我错了,我还没跟她商量呢,就自作主张……这会只有任她了。
妈竟急得有些薏样,又啪啪打了我两锹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道:“你个翻短毛杨叉,恁不死的呢!你开头不想种,就不要这田啦,你害得我们都栽了秧!你给也只能给屋里人啦,给这个秋宝子,你狗日的是不是黄昏哒?”
我挨了母亲一阵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等风头过了后我才说:“妈,我这田是跟秋宝子俩换的。事先没跟你商量,这是我的错。”
“我听秋宝说了,你是跟他换的。可人旮那是高田啦,你哪就这么苕呢!他那高田作什么用,水田才有粮食吃啦。你只把水田往人给,看你今年到哪里嗑弄吃的。就这么点粮票,去年找人借的米都还没还呢。”说着,就又哭了。
我最怕母亲哭了,就连忙赶过去说:“姆妈,你别哭。现在不比过去,只要有钱,买得到粮食……真的。”
“买买买,我还不知道用钱买。买的都是黑市粮啦,是犯法的!”母亲把锹还给我,说,“再说你哪来的钱?本来抽水队里给你二百元钱,你知不知道,你好大了?还有好多事都等斗在咧。你读了这么多年书,心里怎么就不放一滴儿事呢?”
妈打的我好痛,我忍着,笑着对她说:“妈,我知道,你是为我结婚的事担心!你不操这么多心,好不好?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安排的。现在社会变了,用钱买米吃不犯法。现在关键是要弄到钱。”
“说话倒像大佬。”母亲说,“还你自己的事自己安排?做事只像个人都好了。现在什么事不要钱?你除了这二百块抽水钱,看你还到哪里弄钱去!”
“妈,你知道之前到我们家来过的,陈必军吗?”
“就是湖里那湖里那伢子啦。这会怎么又说起他呢?”
“当时他找我借钱,可我没得钱。”
“还巴呢!得机是没得钱,有钱你还不借吧。”
“不是,他借钱,是为了种西瓜呢。他说他们那里好多人种西瓜,都发了财呢。”
“那……”
“种西瓜要田高,刚好秋宝子这个八分田高,我们就用它来种西瓜。”
“种西瓜?”母亲说,“现成的麦子都种不好,还种西瓜……你得宝吧!”
我说:“姆妈,你不把我看死了。种西瓜是我自愿的,而且陈必军到时候会来帮我。”
“你要人家帮你?人家找你借钱,不是空着手走了的吗?”
“这没事,我不是没钱吗?陈必军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知道。我要他来帮我,他一定会来的。”
接着,我又说好说歹地劝解一番,表示我对那个八分田有足够信心,姆妈的心情才平服发一些,又朝我看了又看,才背着肥回去了。
这时,我感觉到屁股和大腿等几处都疼得难受,就用手吐了泡涎水,胡乱摩挲了两下,又提着锹,往豆田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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