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这天喝完了酒,我就回房去找越英,可房门反锁了。
我就喊:“越英,开门啦,快开门!”我想这门一开,越英就该是属于我了吧?
母亲过来说:“这时耸时候了?我跟她烧了点水洗了,她只怕这时睡了。”
我先是一愣,然而就恹恹的来找首宜。
可首宜这会哪有睡意?见我来了特高兴,说:“今天这酒喝得痛快,特适合打拳。对了幺幺,师傅才教了我一套猴拳,我打给你看。”说着,两手极一致地做了个前撮的动作,腰一猴便有板有眼的打了起来。
我哪有心事看他打拳!他打他的,我便闭了眼躺在床上。他还在嗨嗨的喊着,我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什么时候,首宜喊醒我:“…幺幺,幺幺,你快听,快听!有人再说你的小说呢!你听……”
哦,是江陵人民广播电台的声音,是肖成方老师写的关于《底片》的一篇评论。播音员正说:
……初看毕明澄《底片》,它是低沉的、冷色的,让读者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而且还不容乐观。然而,丈夫的一封信,不,是丈夫最后写给她的那句话,字字千钧又光芒四射,于是整部小说就充满了亮色!
……
一看天色,竟大亮了!哪还有心思听广播,我连忙洗漱了就来找越英。
越英早就起来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见了我,说:“我今天得去沙市,跟大伯去拜年,后天就回去了。”
我连忙说:“怎么这么快就要回去?就在我们家玩几天着啦!”
越英说:“过年呗,大伯这里走一遭么,报个安好就可以了。”
“我们不把气氛搞紧张了,这大过年的。”我们笑笑,说,“我说这样,今天我跟你一起去给大伯拜年,然后回来,你就在这里玩,我去党校。如何?”
越英却坚持说,“不劳烦你了。我去跟大伯拜个年,明天就回去了。”
“越英呢,你怎么回事?这么远来了,又是大节下,哪就这么急着回去呢?”
“你别再问为什么了。我已经来了好几天了,在你家就住了两天,也该走了。”
我拗她不过,赶紧去找母亲。母亲来了,又好劝歹劝,她还是不依。最后妈又笑说:“我们这里过年好热闹的,还有狮子龙灯。明澄他去他的党校,你陪妈看了狮子龙灯再走,也不迟的。”
越英说狮子龙灯她看过,又说:“妈,您不必客气。我真的就走了。”
留不住!我便再次提出陪她去跟大伯拜年,她却再次拦了。无法,就打算用自行车送她去岑河镇上,只有那里才有去沙市的公交。
母亲说:“公交车挤死个人,还不知它什么时候来呢。就直接送越英去沙市吧,反正是要借个自行车。”
大姐大姐夫知道了,先是感到意外,然后也苦留一番,也无济于事。我只好骑车送她到农药厂,再搭沙市车就方便了。
回到学校,一连好几天我都进不了状态。同学们都认为我是在构思小说,他们哪里知道我心里的苦楚?惦记是能长翅膀的呀!
那越英头一天还好好的,为什么第二天要走呢?
开始她托盘菜出来还宛着转,看得出,见了我她心里高兴呢!后来她掩唇而笑,是的,那笑是多么的甜呵……她说妈在求祖宗保佑我好好当官,叫我赶忙跪下,那喜气、那神色、那氛围,怎么会让人想到,她第二天就要走呢?
郸越英是个实在的人!能来到我这里是件很不容易的事,这一点我十分清楚。那是我刚跟她接触时,她表现出了她的矛盾。她对我有兴趣,但又没法相信我。因为那时,我还在扯谎!
后来因为她,我放弃了谎言,才使我们的关系走近了一步。接着,我回到家乡一边潜心学习一边下地劳动,感到了心境的闲逸和大地的笃实,于是,才真正的走进了她的心里。
而现在呢,现在是怎么回事?现在应是我的人生积极向上的时候吧,她却变得这么生硬、难懂,在我的面前形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确实搞不懂,实在搞不懂,是真的搞不懂呵!学习完了,我是非去她那里一趟不可的!不说别的,至少这个问号要把它厘清!
两个月党校学习终于结束了,这次学习虽然收获丰硕,优秀学员我也榜上有名,然这些都引起多大兴趣;我打算去单位报个到,然后就去越英那里。
可恰在这个时候,行政机构正处在调整阶段,荆州和沙市合并,作为一个城市;岑河区和岑河镇原来两块牌子合二为一,就叫岑河镇了;特别是我个人,在这次机构的变动中得到了提拔,由原来的小乡团委书记提拔为镇里的党政办副主任。
按当时我的顶头上司,党政办主任李善中的话说“和我一起上来的大多同志还在黑暗中摸索的时侯,我却见到了太阳!”
为了能迅速适应环境做出成绩,我就不分白天黑夜的工作。南河村支部书记李存真在年前指挥交公粮因车祸去世了,党政办要拿一个材料,准备在一年一次的全镇三级干部大会上宣读。于是,这个任务就交给了我。
怎么办?越英那里一时去不成了,可这个材料我也没底呀?而且李主任告诉我“三级干部会下个星期招开,现在主要是在等你这个材料,得抓紧呵。”
我急迫无门!首先这个材料作什么来写,是通讯和是散文?车祸是怎么发生的,事情的经过是怎么回事?这些问题就虑去虑来,充满了我的脑子!
最后我没法,我只有找李善中主任。
李善中的话很直接:“这碗饭,也是难得吃。你小说写得好,怎么就写不好办公室一个小材料吧?平常要多看,你要在这方面多琢磨才行。”
我见他说“要多看”,便说:“李主任,您把您写的材料让我看看可以吗?”
“啧……”我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这时通讯员过来说:“李主任,迟书记叫你去一下。”他就走了。
晚上,我一咬牙破费了一块多钱,买了一瓶酒两包烟,来到李主任家。
那李主任正削水果,我一推门,他吓了一跳,手一晃,刀尖竟把左手的食指划伤了。
见是我,李主任说话先是带火:“你到别人家,就这样直闯硬突的?”
我便连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是我莽撞了……”边说边把烟酒放在他桌子上,又转过身来:“怪哒,还出了血!真是太不该了。”
没想李主任口气竟缓了,说:“你应该敲一下门,这是个常识啦。你们这些年青人……”
“是的,是的。”我们农村人,确实没有个敲门的习惯,真是太害人了!
见堂屋有动静,他老婆小女都赶了出来,说:“怎么了,水果削好了没?”
“爸爸、爸爸,水果还没削好呀?我要吃水果了。”
见他手上有血,他老婆也吃了一惊:“天啦,这是怎么搞的?还弄出血了……”
“别这么大惊小怪。”李主任把未削好的水果和刀递给他老婆,然后到房里找了块绷带止了血,就来招呼我坐。
我感到很自责。我讪讪的,等他坐了才坐。
“你有什么事……看,还买什么东西。”又问,“你还是第一次到我家吧?”
“是的,是的。”我笑说,“现在找到屋了,以后一定会多来的。”
“你原来是周黄乡团的书记,是吧?”
“嗯,是的。”
“我们四个乡政府要改为总支,这个职务就不存在了。”
“哦……”
“刚好,我们办公室差个副主任,我就跟迟书记说了,就要了你。”
“哦,李主任,原来是您建的议呵!”
他说的迟书记是迟子锋,也就是我们现在的一把手。
“小毕呵,你在这里我不是吹,我们在迟书记面前本就没有建议,只有意见!我说的话,迟书记基上不打板子。”
“呵呵。”听他这样说,他的爱人竟笑一声,然后领着小女去房里了。
“哦。”我就装着敬佩的样子,说道,“这镇里好多事,只怕都是你操心呢?”
“好说得。”李主任精神陡增,“迟书记如果没得我呵,那真是。这回荆沙合并,区里硬要我,他哪么死活不放的呢?还不是想有个臂膀!一个螺丝三个弯,一个篱笆三个桩么。”
“是的,迟书记这是爱才呢。俗话说,这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呵。”
就这样跟他说了一会话,又找机会奉承了他几句,他更是高兴无比,主动说:“你的那个会议材料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我便忙道:“哪有哇,正为这个着急呢!”
“你看,这就是问题了。”李主任说,“今天迟书记喊我跟他说晚饭,还专门问到这个事咧。”又说,“你不见意识呀,我话蛮直的。我看你这伢子就是有滴旮迂!应该说这小说写得好,拿材料也不难的。不都是文字工作?”
我说:“它体裁不同,写人物事迹跟写小说是两回事。”
“这个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干吗呢?”看样子,他是真的着急了,“俗话说,天下文章一大抄,抄了大报抄小报。虽说这话有点过,但拿材料脑子要灵活,要放得开,不能碍,这倒是真的。”
他虽然这么说,但有些观点我还是不赞成。我说:“这李存真的材料,不好搞。现在一是没有他任何情况,再就是找一点能够参考的东西也难。”
“你说哪么搞?”他竟笑了,说,“写又写不出来,抄又抄不得,又要的这么急?总不能办公室第一次分配你这个工作,就闹笑话吧?”
我说:“南河村我不熟,您明天跟我一起下去哈,先了解一下情况,这样……”
“你说的。”他马上截住我的话,“办公室其他事呢,不搞了?再说,明天还有个党委会呢。”
我便说:“那我就自己下去,先找村里组里了解一下情况喏。”
他起身去房里一会,然后拿着一沓资料出来坐了说:“这是我这些年写的些东西。照直说吧,我们岑河‘麦瓜稻’‘菜椒棉’等等十大优化模式,哪是干出来的?全凭这个,吹呢!我这些东西好多报纸都用了的。你拿去看去,看能不能帮你打开点思路……”
“诶呀李主任,我想什么您就跟我给什么呢。您真是个好领导呢!”说着,我便双手跟他接了过来,“人家都说你是岑河的大笔杆子呢,我这回真是取到真经了。”
李主任却朝我面前的桌子上挥了挥手,说:“你放斗着。”
我便抑制着激动,乖乖地把材料放在桌子上,听他指示。
“小毕呵,我这么做,是把你当亲兄还亲呵!上回迟子锋要看我都没给的。哪个狗日了说虚话,我糊你是么子?”
“呵呵,这不简单!以后您就是我的亲哥…不,比亲哥还亲……”
“好吧,就算我们拜了把子。”他又说,“不过,这些个资料只能你看,不能给外人看,后天要一定跟我还来。能做到不?”
我马上说:“能。我马上看,后天一定跟你还来。”
他便点点头,说“行。”然后站起。
我便赶紧诺诺地拿起资料,恭恭敬敬地辞了他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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