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A大校园,银杏叶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桠指向天空。
学术沙龙会场设在经管学院的报告厅里,暖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咖啡香和淡淡的油墨味。
言思坐在后台的椅子上,手里攥着发言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今天她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主题是《法律实务中的情理平衡》,稿子改了五遍,可临上场前,心跳还是快得像要跳出胸腔。
“别紧张,你准备得很充分。”室友拍了拍她的肩膀,递来一块巧克力,“邢教授也在下面呢,他肯定会帮你兜底的。”
提到邢南景,言思的心跳又快了半拍。
她偷偷掀开后台的幕布一角,目光在台下的人群中搜寻——
邢南景坐在第三排中间的位置,穿着浅灰色西装,袖口挽到小臂,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正低头翻看。
阳光透过报告厅的落地窗,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连低头的动作都透着温和。
“下一位,法学专业学生代表言思。”主持人的声音传来,言思深吸一口气,攥紧发言稿,快步走上台。
聚光灯瞬间打在她身上,台下的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她的大脑“嗡”的一声,原本背得滚瓜烂熟的稿子,突然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言思站在台上,手指紧紧攥着发言稿的边缘,指尖都在发抖。
她下意识地看向邢南景的方向,正好对上他的目光——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催促的神色,而是轻轻放下笔记本,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对着她轻轻鼓掌,掌心相碰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她慌乱的心绪安定了些。
紧接着,邢南景对着她做了个口型,动作很轻,却格外清晰——“别慌”。
那两个字像是带着魔力,言思深吸一口气,脑海里突然闪过稿子的开头。
她定了定神,开口说道:“各位老师、同学,大家好,今天我想和大家聊聊法律实务中的情理平衡……”一开始声音还有点发颤,可越往后说,越流畅,甚至还即兴补充了两个课堂上邢南景讲过的案例,台下的掌声渐渐多了起来。
发言结束时,言思鞠躬道谢,快步走下台,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刚走到后台门口,就看到邢南景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杯壁上凝着水珠,递到她面前:“比我第一次发言好。”
言思接过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指,一阵微凉的触感传来,让她的脸颊瞬间发烫。她小声说:“谢谢邢老师,刚才要是没有您……”
“是你自己准备得充分。”邢南景打断她,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赞许,“案例补充得很好,看来上课没走神。”
言思忍不住笑了,刚想再说点什么,就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从旁边传来:“南景,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现在这么会鼓励学生。”
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穿米白色长裙的女人走过来。
女人长发披肩,化着精致的淡妆,手里拿着一杯拿铁,走到邢南景身边时,手臂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动作熟稔得像相处多年的情侣。
她的目光落在言思身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打量,嘴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你就是言思吧?我是温澄,南景的高中同学,刚从国外回来,今天来旁听沙龙,顺便来看看他。”
说话时,温澄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邢南景的胳膊,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宣示什么。
言思手里的水杯差点掉在地上,心里莫名有点发闷,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她看着温澄搭在邢南景肩上的手,又想起之前收到的“温澄回国”的短信,终于明白为什么会觉得这个名字耳熟——高中时,班长提起过,说有个女生总围着邢南景转。
邢南景不动声色地挪开肩膀,拉开了和温澄的距离,对言思介绍:“温澄,以前也是A大学生,学的国际贸易,现在在国外做外贸生意。”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介绍一个普通朋友,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温学姐好。”言思点头问好,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水杯,杯壁上的水珠沾在指尖,有点凉。
温澄笑了笑,目光在言思和邢南景之间转了一圈,像是在观察什么,然后对邢南景说:“南景,你还记得吗?高中时你第一次在全校大会上发言,紧张得忘词,还是我给你递了张纸条呢。”
她说着,又想碰邢南景的胳膊,却被邢南景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邢南景没接她的话,反而转向言思,问:“刚才发言时提到的那个‘防卫过当’案例,还有疑问吗?”
言思愣了愣,摇了摇头:“没有了,上课您讲过,我理解了。”她顿了顿,想起高中时一直没说出口的感谢,鼓起勇气说:“邢老师,其实高中竞赛的时候,我一直想谢谢您,要是没有您的鼓励,我可能……”
“都是过去的事了。”邢南景打断她,语气比刚才介绍温澄时温和了许多,眼里还带着点笑意,“现在好好学专业,比什么都重要。”
言思看着他眼里的笑意,心里的闷意渐渐消散了些,用力点头:“我会的。”
两人说话时,温澄站在旁边,手里的拿铁杯被她捏得发白,咖啡渍顺着杯壁流下来,滴在了她的白色长裙上,她却浑然不觉。
她看着邢南景对言思的态度,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却很快又掩饰过去,笑着说:“南景,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教授的样子了,对学生这么上心。言思,你能遇到南景这样的老师,真是幸运。”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邢南景,可语气里的疏离,却让言思有点不舒服。
她没接话,只是低头喝了口温水,掩饰自己的情绪。
邢南景显然也听出了温澄话里的不对劲,却没点破,只是对言思说:“沙龙结束后还有个老师座谈会,我先过去了,你要是累了,就先回宿舍休息。”
“好,邢老师您忙。”言思点头。
邢南景转身离开前,又看了言思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放心不下,才跟着其他老师往报告厅的小会议室走。
温澄看着他的背影,对言思笑了笑:“言思,我去跟南景说句话,失陪一下。”说完,踩着高跟鞋快步跟了上去,走到邢南景身边时,又想挽他的胳膊,却被邢南景侧身避开了。
言思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又开始发闷。
她拿出手机,想给室友发消息,却看到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短信,内容是:“别对邢教授太特别,他是老师,你是学生,注意分寸。”
没有署名,没有号码归属地,只有冷冰冰的文字,像一根刺,扎在言思的心上。
她看着那条短信,手指微微发抖——是谁发的?是温澄吗?还是其他同学?
她想删掉短信,可指尖悬在屏幕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这时,室友走了过来,看到她脸色不好,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事。”言思赶紧收起手机,强装镇定,“可能是刚才发言太紧张了,有点累。”
“那我们先回宿舍吧,沙龙后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了。”室友拉着她的手,往报告厅外走。
路过小会议室门口时,言思听到里面传来温澄的声音,带着点撒娇的语气:“南景,下周高中同学聚会,你必须来,我有话跟你说。这么多年没见了,你总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紧接着,是邢南景的声音,语气有点无奈:“我下周有课,不一定有空。”
“课可以调嘛,你可是教授,还不能给自己放个假?”温澄的声音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我都跟班长说好了,你一定会来,你要是不来,我多没面子。”
言思没再听下去,跟着室友快步离开了报告厅。
走出经管学院大楼时,冷风一吹,她才发现自己的指尖还是凉的。
刚才那条陌生短信,温澄熟稔的动作,邢南景无奈的语气,像一团乱麻,缠在她的心上。
她拿出手机,看着那条短信,犹豫了很久,还是删掉了。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也许只是某个同学善意的提醒。可心里的那点闷意,却怎么也散不去。
而小会议室里,温澄看着邢南景,眼里带着点委屈:“南景,我回国第一时间就联系你,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我们高中时关系那么好,就算后来分了手,也还是朋友吧?”
邢南景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语气平淡:“聚会的事,我尽量。但我希望你明白,我们现在只是朋友,别再做那些让人误会的动作。”
温澄的脸色瞬间变了,却还是强装镇定:“我只是太久没见你,有点激动而已。对了,刚才那个言思,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你好像对她特别上心。”
“她是我的学生。”邢南景的语气冷了些,“作为老师,关心学生很正常。”
温澄没再追问,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言思”这个名字。
她喝了口咖啡,掩饰住眼里的情绪——当年她能让邢南景跟她在一起,现在也一定能让他重新回到自己身边,至于那个叫言思的学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罢了。
沙龙结束后,邢南景走出报告厅,拿出手机,犹豫了几秒,还是给言思发了条消息:“刚才发言很棒,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没过多久,收到了言思的回复:“谢谢邢老师,我知道了,您也早点休息。”后面加了个笑脸的表情。
邢南景看着那个笑脸,嘴角忍不住上扬,刚才和温澄周旋的烦躁,瞬间消散了不少。
他抬头看向宿舍区的方向,心里默默想着——下周的同学聚会,或许可以去看看,至少要弄清楚,温澄到底想干什么,还有,能不能从老师那里,多问点言思高中时的事。
言思回到宿舍后,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拿出手机,点开和邢南景的聊天界面,看着他发来的消息,又想起温澄搭在他肩上的手,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她不知道自己对邢南景到底是什么感觉,是单纯的尊敬,还是别的什么。
可一想到温澄,想到那条陌生短信,就觉得不安。
这时,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周子扬发来的消息:“今天学术沙龙,你发言了吧?班长说在群里看到照片了,说你表现得很好。”
言思看着消息,心里暖暖的,回复:“谢谢,刚才差点忘词了,还好后来调整过来了。”
“你一直都很厉害,高中时作文就写得好,现在发言也肯定没问题。”周子扬很快回复,“对了,下周高中同学聚会,班长问你去不去,温澄也会去。”
看到“温澄”两个字,言思的手指顿了顿,回复:“我可能不去了,下周要准备论文。”
“没关系,要是想去了,随时跟我说,我可以等你一起。”周子扬回复。
言思看着屏幕,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了些。她放下手机,看着窗外的夜空,星星很少,却很亮。
她想起邢南景说的“别慌”,想起他递来的温水,想起他眼里的笑意,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别想太多,先做好眼前的事,其他的,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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