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方才之象,绝非是人为操纵。”嬴玥窥破沈辞心思,笃定答之,莲步微挪,往他身边凑去,眼睛溜溜的盯着四周,“你是男子,阳气比较重,莫非是你平常杀孽太重了,都来找你寻仇来了?”
她耳力视力具佳,可确定周遭确无旁人,今夜月朗风清,皓月当空,她方才瞧的真切,那鬼火之影悠悠荡荡。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惧鬼敲门。”见嬴玥如受惊小兔般,沈辞唇角微勾,故意与她拉开些距离,大步径直向前行去,顺腰间取出来一小瓷瓶,将瓶中白色药粒倒出,压于舌底,“想来是殿下素日里亏心事做多了吧。”
嬴玥无言辩驳,的确,因她枉死的无辜之人众多,倘若今日当真有恶鬼从九阴地狱爬出来了……
一阵阴风倏然袭过,顺她衣领袖口灌入,惹得她遍身汗毛倒竖,她环伺四周,抱膀搓了搓手臂,疾步跟上沈辞,声线轻颤,“沈辞,等等我啊!”
若是当真从九阴地狱爬出来,也应去找害你们性命之人呀,何必来寻本宫!
察觉到身后衣角拉扯,沈辞回首见嬴玥眸光惕惕,脚步轻轻,他哑然失笑,向她解释道:“人首尸骸当中,每有异质分泌,可于空中自然,便是人们常说的鬼火,方才骇人之景,因此罢了。”
“是以,殿下不必忧心恶鬼寻仇之论。”
夜沉如水,忽而闻一阵甲片相摩之音,步履铿锵由远及近,数十火把高低相错,犹如一条蜿蜒盘旋的火龙,自暗夜中驰来。
嬴玥沈辞二人见状倏然手撑栏杆,自连廊翻入院中,紧贴廊壁伏身隐匿,见那队身着赤红铠甲的魁梧军人,由一位身着月白锦袍,风神俊朗的小郎君率领,浩浩荡荡的向着方才院中水井方向行去。
帝王赢晟一行人携张员外郎于后随至。
见那浩瀚长队行远,嬴玥缓缓吐了口气,与沈辞四目相对,挑眉笑言:“沈大人好大的颜面?仅离席片刻,便引得这一行人前来找寻。”
“殿下莫要笑,你我现下实乃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沈辞将衣袖撸起,手腕之上绛色织金倏然现于面前,“下官若是有何不测,殿下也必受其累。”
嬴玥面色一凌,猛地出手欲钳住沈辞手腕,却于他颊边抓了个空。
“殿下莫恼,带此事了结,下官自会完璧归赵。”
嬴玥见沈辞疾步助力,跃身翻入廊内,身段轻盈,向着火光之处缓步行去,她面上鄙夷溢于言表:“不过就一个破布条子,还完璧归赵呢,实乃卑鄙小人是也。”
嬴玥摸黑而行,顺院中廊边逶迤,见前方拐角处路尽,她翻身入廊,折返回宴会寻映桃。
映桃正立于坤宁宫正厅前翘首以盼,见嬴玥归来,忙作揖俯身道:“殿下。”
嬴玥颔首,目光于殿内扫过,只见百官尽散,明烛渐熄,桌案之上酒水倾洒,一行数十名婢女鱼贯而入,分散于各桌案边整理食物残骸,动作轻巧如飞萤过隙。
“殿下,方才有两名小太监神色慌张来禀,说是……”映桃立于嬴玥身旁,向其解释宫宴提前散筵之因,言语迟疑,“说是于西院见到了……”
“鬼火。”嬴玥淡然接之,眸光渐沉,今日之局,目标从始至终皆是她大曜,或者说是圣上,而沈辞,不过是枚倒霉鱼饵罢了。
“走。”赢玥眉梢弯弯,转眸向着映桃笑道:“咱且也去西院瞧瞧热闹去。”
既然有人将这戏台搭就,角儿已登场,她自然也要去给其捧个场的。
一刻钟前,张员外郎酒意渐褪,他见沈辞迟迟不归,心下不免担忧,于殿周找寻,路半遇两名传酒小太监,他便遣着两人同寻。
张员外郎抬袖试了试额间汗水,立于潭边,望着潭内于循环往复的汩汩清水,于堪舆之术中,“遇水生财”之法尤盛,这坤宁宫里外设有多处喷泉小池,意旺我大曜财运亨通。他一口浊气叹出,忆起沈辞醉酒之态,脚步虚浮不稳,忧其不慎溺于水中,恐其有性命之忧。
那两名小太监,自殿向西寻去,一路打听问询:“可曾见到工部沈辞沈大人?”
只见那宫婢摇了摇头,手中端着一碟芸酥酪,稳步行入筵席之中。
原是两人寻至西院周遭,见阴森可怖,便打算往回寻的,未料中遭生变,遇人指路。
“小谨子,这……还往前寻吗?”小顺子身着蓝灰色长袍,转身将手中绛色灯笼提至面旁,红晕于他面上洇开。
小谨子见其双目突兀,面色殷红可怖,低首伏于他面前,与他相贴,再加身后萧条院景作衬,一阵阴风袭过,一时凉意顺脚跟向上攀沿,他嗓音略带哭腔,“咱们回去吧,小顺子,这西院向来阴恻恻的很……”
两人相视颔首,转而相携着往回寻,步履渐急,“小顺子,你有没有听见身后有什么声音……”
“莫要胡言!”小顺子见其哭腔渐急,出言呵斥,定下心神蓦然转身,手抬灯笼缓步向前探去,欲观得真切些,只见柳条枯枝,在阴风中簌簌作响,偶尔枝桠中有鸟雀惊飞,廊边青石板沿青苔遍及。
小谨子紧紧攥住小顺子衣袂,随其而行,心跳如擂鼓,敛声屏气,眸光凝注四周。
“这并无异样。”小顺子见四周如常,紧绷神经骤然松弛,轻拍小谨子肩旁,安抚笑道:“莫要自惊自扰。”
“两位寻什么呢?”身后一声幽幽问询之音陡入耳中,两人神经再度紧绷,蓦然转身,见眼前一桃红绯衣宫女。
她面色极白,指间蔻丹艳烈,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上,笑颜颔首道:“奴家可是吓到两位了?属实唐突。”
瞧清眼前女子是人非鬼,两人心中惊恐渐缓,展眉一笑,小顺子出言与之攀谈:“我哥俩往这边寻人来了。”
“可是要寻一位年轻大人?”那女子恍然大悟般惊呼,伸手指向两人身后,西院方向,厚重云絮被夜风吹散,月光沿着廊檐倾洒进来,芊芊玉指之上的朱砂蔻丹,衬得她肤质白得异于常人,“方才我见一位身着绯红官府的大人,似是醉酒,往那边行去了。”
小顺子与小谨子闻言相视,两人背过身去窃语,
“她说的应就是沈大人,咱去寻?”小顺子挑眉示意小谨子往西院行去。
小谨子连连摇头,“西院不详,你忘了当年……”
“寻得沈大人,你我好处少不了!”小顺子贴近其耳边出言提醒。
小谨子闻言迟疑,心中摇摆不定,转身询问方才的宫女,“你是哪个宫的?”
“哎?”不知何时,那女子已经离去,不见踪影,小谨子环顾四周,仍是未寻到半分影子,好似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般。
两人心生疑虑,然终是不敌金银之惑,咬牙镇定心弦,向着西院行去。
西院并非一封闭院落,只是宫中地处西方边缘之地,连廊绵长。小顺子与小谨子相依而行,越靠西边,宫灯渐暗,直至漆黑一片,只靠小顺子手中绛色灯笼照明,堪堪能辨清脚下路况。
月光已完全被云絮掩去,两人不知行了几程,只觉前路茫茫,似无尽头。
“小顺子,要不咱们回吧?”小谨子声音里裹着浓重的哭腔,抓着小顺子衣角的手,掌心里已渗了层薄汗,他素日最怕鬼之说。
“莫信鬼神虚妄!”小顺子出言告诫,见小谨子仍一脸担忧,心中暗道其无用窝囊,凑近其耳边轻声言:“不知讲鬼招鬼吗?”
一阵阴风袭来,手中绛红灯笼骤然熄灭,两人心头一惊,小谨子直接哭喊出声,踉跄着摔倒在地,手忙脚乱爬起来逃离西院,“有……有鬼!!啊!!!”
小顺子闻言转眸望去,浓重的夜雾中,光秃秃的枝桠张牙舞爪,似古兽獠牙,歪歪扭扭的扎根于泥壤中,几簇青紫色鬼火于雾内树间腾跃,悠悠荡荡的飘悬井口之上,半空之中,火光算不得明亮但刺目的紧。
小顺子一时间喉咙发紧,噤若寒蝉,惊慌追赶着小谨子……
而西院现下火光透亮,与方才阴森萧条作比,直如天渊之别。众人围于井口周匝,观摩着四周景致,陆彦霖身着一袭月白锦袍,指挥着众侍卫将井口之上的千金巨石移开。
沈辞立于一侧,望着众人奋力抬石,井中之景,他大抵能猜得几分,然他心中困惑难解,鬼火常于盛夏夜间,沼泽坟墓之地出没,现下仅为早春时节,夜间尚寒,怎会出现磷火自燃之异景。
“见过父皇,儿臣给父皇请安。”嬴玥视线于沈辞面上掠过,行至赢晟面前,作揖请安,陈明来意,“儿臣闻这西院显现怪事,心中实难安寝,特来一观。”
“不过离奇之景罢了。”赢晟拂袖,对宫中众人的荒唐之言嗤之以鼻,招呼着嬴玥来身侧,“泱泱,来父皇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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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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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鬼火缠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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