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一策三得

“两位大人今晚有何发现,可同本宫详加禀明。”她语声淡然,眸光于立于身前的沈辞,陆彦霖二人面上缓缓流过。

“禀殿下……”

“陆大人先禀吧。”嬴玥出言,将沈辞的话噎回肚中,眸光凝于陆彦霖面上,将他晾在一旁,不再去瞧他。

见嬴玥这般小人戚戚模样,沈辞心中万般无奈,只觉这位公主殿下,素日里清雅道骨,端庄贤良,偏生同他时,这般睚眦必报,毫不遮掩。

“回禀殿下,要造就今夜这般鬼魅之景,只需满足两个条件便可。” 陆彦霖躬身作揖答之,语声清和,将心中所思细细道来:“其一是需有大量尸骸腐坏,方生磷火此等异质,其二,便是需要较高的温度供其自燃。”

月光透过纱幔,碎作银箔,洒入亭中,今夜相处良久,她方得瞧清陆彦霖的面容,他生就一副温润骨相,眉眼间见不得半分锐利,鼻梁挺秀,娇艳薄唇,看人时总是带了三分笑意,肤色是偏暖的玉色,发髻高高挽起,额前垂着几丝碎发,偶被风拂过,也是为他平添了几分随性。

嬴玥心中暗忖,好一位翩翩公子俏郎君!

“可现下方才四月初,夜间仍是冷风刺骨,怎会……?”嬴玥眉头蹙起,眸中对此满是困惑。

“那便人为造就高温环境。”沈辞看穿赢玥不解之事,他薄唇微勾,从旁解释道:“若是想造就较高温度供磷火自燃,只需提前三天,于井壁四周,挖以半人深的环形沟,填满晒干马粪木柴灰,分层铺晒油脂浸透的麻布,点燃后再以厚石板盖沟保温。”

“便可利用粪堆发酵持续产热,通过井壁土壤传导,可将井内温度抬升至少十五度,磷火便可自井口缝隙而出,形成短暂鬼火之态。”

“沈大人所言不差,此计《天工开物》中确有详细记载。”陆彦霖颔首,转眸看向沈辞,眼中满是赞赏之色,“只需明日掘井以验之,那鬼火之说,届时自是不攻而破。”

嬴玥了然,她晧腕轻抬示意,便见映桃手端一胡桃雕花托盘款步上前,行至沈辞,陆彦霖两人面前,身姿盈盈,未有半分拖沓。

盘中并排放着两块金镶玉琢的令牌,牌面之上,“靖宁”二字赫然入目,刻工精湛,溢彩流光。

“此乃我韶华宫令牌,往后两位大人手持此令,便可自由出入我韶华宫,宫中之人,任凭两位调遣。”嬴玥缓声解释,语气温和却自带分量。

陆彦霖闻言,将令牌拾起,握于手中,旋即弓腰作揖,恭敬应之:“下官听令!今夜已晚,稍有不便,下官先行告退了。”

待陆彦霖撩帘而出,渐行渐远,嬴玥指节轻叩榉木桌案,眸光落于眼前自顾自品茗的男子,樱唇轻启:“沈大人怎的还不走?”

“如今可正大光明来您这韶华宫做客了,自然是要左右参观一下的,何故急着离去。”沈辞轻呼杯中茶水,随即浅呷一口,眸中带着笑,“殿下这等佳茗,竟就独自享了去?”

映桃见沈辞这般无礼,眉宇间已生不悦,又见他手持嬴玥方才所用的杯盏,终是忍无可忍,出声呵斥,“这是我们殿下的……”

“映桃,无碍,你且先退下。”

嬴玥出言将映桃遣退,亭中只余沈辞,袅袅清风袭过,她倏然出手,将沈辞手中杯盏夺回,指尖微松,白瓷杯底轻触榉木桌面,漾出几缕清脆余音,“沈大人有话不妨直言。”

“殿下心中可是有了怀疑人选?”见嬴玥面上不善,沈辞嘴角噙着笑意,他今日遭人下药,虽非嬴玥所为,却与她脱不了干系,“殿下近来可是于何人有怨,对方欲借下官敲打您一二?这才叫下官白白糟了这横祸。”

嬴玥沉思不语,沈辞自也是明了这其中利害,朝中无势新贵众多,今夜晚宴在座者亦不在少数,偏生选中他,恐是受了近日京中那桩结亲流言的影响。

“朝中之势盘根错节,本宫一时也难明了。”嬴玥手握瓷白杯盏,微微转动,淡然答之,“原盼淑锦大皇子一党栽倒,幕后操纵之人能浮出水面,然现下朝中各部官员皆无异动。”

如今局面,看似好像萧氏左相一家独大,然嬴玥心知,近日可并未有人来寻太子哥哥,欲与其攀附交之,朝中各股势力好似分流聚合,不知暗暗流往何处。

“殿下可留意大理寺寺丞沈德海。”沈辞垂眸提醒,语调一时温雅却字字恳切。

嬴玥倏然抬眸,目光撞进沈辞眼底,许是感到惊讶,她唇瓣微张,指腹下意识发力,紧扣手中瓷白杯盏,一时竟不知所言。

逢此风口浪尖上,她嬴玥名声若是受损,随即可松口气的应就是他沈辞,众人对准他的矛头也可稍作缓解,此时他不应坐壁上观吗?何故提醒她?

忽有玉兰花香袭过,清芳侵入肺腑,沈辞喉结微动,他见眼前人儿眼眸明澈,颊边两侧簪花步摇因风儿韵动流转,面上并未多施粉黛,然肌肤却凝脂透亮,皎皎如月下琼花,直叫他心尖一颤。

他素来偏爱嬴玥这般张扬明媚的容色,以淡扫娥眉的妆扮相称刚好,更添几分狡黠灵动。

前日沈德海遣人于他府中登门拜访,送上一副琼琚古画,言是前朝画坛宗师鲁松元的得意墨宝,此画于痴爱书法字画之人而言,可谓是千金难求,然他沈辞不过一四品新晋侍郎,无权无势更无背景,怎地值得他这般拉拢?

“谢过沈大人提点。”嬴玥微怔回神,莞尔颔首,眸中警惕迟疑之色一闪而过,心下暗自忖筹:她与沈德海素来无往来,母后同此人平日里也是生疏的紧,今日此事,当真会牵扯到他?

瞧嬴玥这般猜疑他,沈辞心下嗤笑,面色渐沉,“殿下客气了,你我现下同乘一张船,自当相互扶持。”

皓月悬于天际,夜风骤然凌冽如刃,周遭的氛围一下沉了下来,嬴玥眸光凝于沈辞面上,默然无语。

两人这般僵持良久,嬴玥见沈辞不知怎的蓦然一笑,他起身作揖道:“殿下保重,下官告退。”

随即便转身行出亭内,嬴玥紧随其后步出,立于朱红广亭前,周遭玉兰海棠花开正盛,她见沈辞身影渐行渐远,心下愈沉。

“映桃,取弓箭来。”嬴玥樱唇浅开,淡然吩咐道。

夜风猝然生威,将地表落花席卷而起,于空中打旋儿,风儿鼓动嬴玥颊边碎发,她左手持弓,玉指轻捻弓弘,晧腕轻翻间,玉螭掠影弩已在手中绷成满月,她睫羽轻颤,缓缓阖上右眼,眸光凝于沈辞颈间。

忽而她唇角微勾,掌下弩弓向右偏了半寸,指尖骤然松劲,弓弦回弹间发出轻锐嗡鸣声。

那箭矢离弦,自空中驶过,擦沈辞颈侧而过,随即稳稳钉于朱红宫墙之上,箭尾翎羽轻颤。

沈辞脚步微僵,立于原地分毫不动,他指尖轻触颈间伤口,猩红血液霎时染红指腹。

“映桃,替本宫将箭取回。”嬴玥手腕轻旋,玉螭掠影弩在掌心顺势翻转半圈,指尖稳稳勾住弓梢,动作干净利落毫无滞涩。

“是,殿下。”映桃一路小跑去,越沈辞而过,用力将墙间箭矢拔下,折返时迎面撞上沈辞,她忙躬身作揖,“沈大人抱歉,我家殿下夜间练箭,一时失了准头误伤了大人,还望沈大人见谅。”

沈辞一言未发,绕映桃而过。

见沈辞背影消失于转角处,嬴玥心下渐沉,你我终归不可能会是那,同一条船上的人。

翌日正午时分,日头高悬于天穹,晴光万里无云,骄阳似火,灼得人心烦意燥,映桃撑着伞,侍立于嬴玥身侧。

“这天怎得这般燥热。”嬴玥身着紫藤螺纹蹙金裙,手持菱花玉柄团扇,于颊边轻摇,好解得几分燠热,她瞧见井口四周,数十名将士皮肤已被烈日烘烤得泛红,汗珠打湿鬓间,顺着脸颊不断滑落,便对映桃吩咐道:“你去叫小厨房做二十碗清荷绿豆冰露饮送来。”

“是,殿下。”映桃将手中伞柄递到嬴玥手中,转身离去。

不多时,闻得一将士手持铁锹,立于井沿四周,高声呼喊道:“殿下,大人,挖到了!”

嬴玥连忙朝着呼喊的方向行去,只见井口下沉四尺有余,一块巨大石板横于地里。

沈辞见状,跳入石坑中,单膝半蹲于地面,伸手敲了敲石板,发出“铛铛”的声响,“没错,就是这等材质的保温石板,把这石板撬开。”

他转眸欲爬上地面时,恰好同撑伞的嬴玥四目相对。

“殿下,搭把手呗。”沈辞伸出手晃了晃,腕间方才不小心溅到的泥点在日光下泛着土黄。

嬴玥握住沈辞手腕,指尖用力钳住他的腕骨,她晧腕上的“莲纹鎏金镯”与“水沁紫白玉镯”相叠,随着她向上拽的力道,轻轻磕在沈辞小臂上,发出细微声响。

沈辞半伏在坑边,另一只手撑住湿滑的土壁,指节因用力而绷得泛白,土屑顺着他指缝簌簌落下,他仰头望着她,日光透过伞面滤下,在她脸颊投下斑驳光影,倒是叫他见不清嬴玥神情。

井边有位正挥锄撬土的小将士,见二人拉扯间颇显吃力,正要上前帮衬,却被身后同伴拽住。

那同伴眉头微蹙,语气带了几分不耐烦,质问道:“你作甚去呀?”

“我去帮沈大人与殿下一把呀。”那小将士一脸无辜神色,似不解为何被阻。

他那同伴闻言,面上流露出果不其然的神情,一把将小将士揽于怀中,低声笑叹:“人家小情侣的事,你掺和做什么,若是真有差池,殿下自会吩咐咱们的。”

那小将士恍然大悟,嘿嘿憨笑两声,便继续挥锄撬土了。

嬴玥费力将沈辞自坑内拽出,天本就燠热,经此一遭,她颈间渗出一层薄汗,黏腻的很。

虽说沈辞有意藏拙,然一男子身手蠢笨成如此模样,也未免太过了。她望向坐于石墩之上喘着粗气的沈辞,心间愤愤不平,觉得好似又被他戏耍一番。

忽闻井中传来一声惊呼,嬴玥快步行至井旁,垂首望向井内。

“殿下,大人!有发现!”

“可是尸骨?”沈辞朗声问道。

“不是!是尸首,且尚未腐烂。”井中应声传出回答之音。

我来更新啦,昨天这章没有码完,实在是太长啦[捂脸笑哭]。

大家喜欢的话可以多多评论互动哦,每一条我都会看滴[抱拳][抱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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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策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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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宁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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