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醒

白苘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月光穿过窗帘间的缝隙,不偏不倚照射在她的脸上。有些茫然地,她环视一周,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家的沙发上。

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极简主义,买房时只是挑了个离公司最近的小区,装修更是没费多大心——甚至连进度都是满怀老妈子心的年苍南监督的,当然,这之后她和年苍南疑似在一起的传言越越传这事暂且不提。反正白苘的房子里家具贯彻的就是一个够用就行,好像房子的主人一开始就只是把这里当作一个临时的酒店,所以不愿多耗费一点心力——这一点年苍南和安媛都发表过意见,而结果不出所料是被房子的主人拒绝了。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亮起,给昏暗的房间带来了一点微不足道的荧光,又很快熄灭。白苘拿过手机,发现是安媛的消息:“你好点了吗?”

这话十分之无厘头,却唤起了白苘的记忆——她下午去了一趟咨询所,然后打算回公司准备开会的来着……

然后呢?

白苘发现自己的记忆居然出现了断档,她忙看了一眼时间——19:08,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她忘记了自己做过什么。

她忙打开手机,发现里面多出了一段聊天记录。

16:13

荨麻:我头有点晕,好像发烧了。

圆圆:???那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回去找你?

荨麻:我在外面,准备回家歇会。

荨麻:你别回来了。

16:32

圆圆:你还好吗?年总已经回公司替你准备会议了,你需不需要我去看看你?

荨麻:不用,我睡一会儿就好。

19:08

圆圆:你好点了吗?

白苘点开年苍南的聊天框,发现“自己”也给年苍南发过信息,让他替自己去开会。

她落回沙发上,努力回想有关这一段聊天记录的记忆——结果当然是没有。

下午的记忆最后定格于胡葵手中飞走的纸片,然后就是一片空白。

黑暗中,白苘拼命回想着,最后还是没有结果,她盯着窗帘在月光下投射出的影子,可惜黑暗并不能给她答案,盯得久了,反而让她脊柱发凉。

白苘只好接受自己大概是烧糊涂了的事实,回复安媛一句自己没事,叹了一口气后走向玄关处开灯。

从沙发到门口开关的距离并不长,白苘又是在自己家里,按理来说并不困难,今天却不知道怎么了,走得跌跌撞撞,一不小心还撞到了柜子,玻璃撞到地上的声音吵得她脑子嗡嗡的。

开关按下的一瞬间,强光刺激得她睁不开眼,霎时间,记忆如潮水般冲向她。

失控的货车撞向她的那一瞬间是那么的真实,要不是白苘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家里,恐怕真的会认为那不是梦。

梦里自己在被车撞后,竟然回到了十年前,回到了刚认识滦湫的那一天。梦里的滦湫一如当年那样美丽而温和,又有一些怨怒——她说她生在海边,亲眼见证过海洋的污染,因此痛恨每一个伤害海洋的人。白苘和当年一样在梦的前半段一点一点沉迷于滦湫的温柔里,然后在后半段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来自于未来,于是知道未来的“她”救下了滦湫……

哦,对了,她还臆想出了滦湫身边的生物,是什么来着?白苘试图回忆,但记忆竟也模糊了。

多么荒诞又卑微的梦,她竟然真的以为自己可以改变过去。白苘还没来得及自嘲两句,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又席卷而来,好似在某个未知的地方,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她说不清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但潜意识深处却在不断地发出危险信号,就像被鹰隼盯上的田鼠一样,她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窗外忽然一阵沙沙响动,鸟雀惊动扑腾的声音从树枝间传来。

白苘警觉地回头,只见月夜清朗,万籁俱静。

首都的商业区寸土寸金,夜幕降临后,人群才一点点地涌上街头,各种消费机构变得更加活力,争先恐后地吸引着客人,而这间小小的心理咨询所却反常的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在一众灯火通明之中显得格外突出。

胡葵依旧穿着她的白色大褂,说实话她真的挺喜欢这身装扮,她踩着十厘米的彩色高跟,步履轻快地走向隔壁。门缓缓地打开,却不是走廊上隔壁的那家工作室——数十米宽的胡杨树伫立在中央,树冠上不停散发着荧光的粒子,照亮着这里,四周是垂直的石壁以及一些不明意义的纹路,荧光在黝黑的石壁上十分显眼,抬头一看,还能看见石壁的尽头,原来这是一个大坑,洞口能看见湛蓝的天空和几片偶尔飘过的白云——不过路人来了一定会惊奇,毕竟外面是黑天。

“南边最近多了很大一批觉醒者,祭钥已经要受不了了,说让你赶紧把事情解决了去替她。”

树枝上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传下来,听得胡葵眉头一皱:“西西,我好像说过,别爬金砾身上。”

西西闻言“哼”了一声,坐在树上开始耍赖:“我就要!谁让你们把金砾大人支到西北去了!”

胡葵“嘿”一声似是准备动粗,不想树后面的男人开了口:“楑,别总难为西西了,白使那边怎么样?”

那人声音听着病歪歪的,应该是不太健康,胡葵——现在是楑——闻言也就不太追究西西的撒泼,回答:“受最近能量的影响,她有一点要觉醒的迹象,我找机会去看了看,发现她的不稳定还受一个人的影响。”

男人咳嗽了两声,气息不匀地问:“什么人?”

楑听他咳嗽就头疼,她倚在树干上,皱着眉揉鼻梁骨,无视西西了对男人咳嗽夸张的反应,回答:“鲸鲨。”

男人闻言,气更喘不上来了,一连咳嗽了数十声,把西西吓了个半死,上蹿下跳地找药。

“不是,你能不能稍微冷静一点?几千岁老人了,还跟个年轻人一样。白使是和鲸鲨有牵扯,但也不见得她会站在那边,毕竟,她是天道老人家选出来的。”

男人听到这,不知道是被戳中了什么,咳嗽居然神奇地停下了,他接过西西送过来的药,浅浅抿了两口,然后颇为惆怅地伤春悲秋起来:“天道啊……我时常在想,到底天道在给我们指着一条怎样的路。”

他们生在这宏大又狭小的天地之间,见证过岁月交叠,时序更替,数万年时光匆匆而过,好像并没有给容颜不老的他们留下什么痕迹,又好像改变了很多,那一双双干净的双眼装下了众生,又将众生剔除出去,他们所有人都在求再一次纯净,然而凿下的钉子去不掉痕迹,那装过众生万物喜怒哀乐的心灵又怎么回的到从前?鲸鲨做不到,金砾做不到,楑做不到,他也做不到。

众生把他们拉入世间,又将他们遍体鳞伤。

楑最见不得他这副样子,嗤笑一声说:“我知道你又在想什么,这一天天的,总去钻牛角尖做什么?白虎给了我们职责,我们就是天道,你记着,天道无私情,否则一定会乱套,岩魑他们想做什么你我都清楚,或许情感上我们不该阻止他们,但是我们作为白虎留给这世界的规则,就必须遵守原则,无论我们做出的选择现在看上去有多可笑,但这只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天道无情,只要阴阳两和,你与我与他们,都必须循矩而为。”

她神态坚定,炫彩的瞳孔点燃了她皮肤上的纹路,一笔一笔地,勾勒出彩色的花纹。而在楑白色大褂的后面,七色蝶翼展开,瞬间将这空间照的如梦如幻,她好似站在一团白色的火焰中央,烧得炽烈,旺盛。男人透过她的身影,感受到了“生命”这一词的力量。

人们常常欺骗自己说神爱世人,可他此时看着楑,觉得这话说的可真荒谬——哪怕是世间最追求声色的神,也有着一副天地磨出来的铁石心肠。

恐怕这世上会为私情所困的,只有那一群被称为“原罪”的狂徒。

“岩魑最近在白使附近,我怀疑那边的人已经盯上她了,明天我会去看看。”楑说道。

男人顿了顿,缓缓从树后走了出了,正是一副端正病弱贵公子样,病公子倚着树,问:“如果你的猜想是对的呢?”

楑转了转手腕,笑得嚣张,她说:“那我不介意和他们打一架。”

男人看见她眼底那一团熊熊燃烧的战火,知晓这团火是冲着那边的某个人去的,默默为“那边的”人点了根蜡,语气十分无奈的说:“尽量别惊动白使,现在还不是她醒的时候。”

楑听到他的话,三分惊讶三分嘲讽混杂着不屑地“哼”了一声,接着用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撇了他一眼,指尖簇地冒出一团火,楑用另一只手支着脑袋,和句芒面对面,挑衅又明媚地说:“放心,白使和我,特、别、熟。”

此时,远在另一边的白苘于睡梦中打了个寒颤,像是察觉到了远方不怀好意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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