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纷纷附和,言辞恳切,眼神却各怀心思。黎玦注意到坐在左侧的一位老者始终垂眸不语,紫袍玉带,气度不凡。
“那位是太傅沈喻。”身旁忽然传来温润的嗓音。黎玦转头,见一名青衣男子执杯浅笑。年纪不过二十许,眉目温润,气质出尘,在这满堂权贵中显得格格不入。
“这位是太医院院判,温景行温大人。”顾长渊淡淡介绍,“医术超绝,京中无人能及。”
黎玦举杯回礼:“温大人过誉。”
二人对饮一杯。放下酒杯时,温景行的指尖似是不经意地拂过黎玦的手腕,速度极快,若非黎玦习武之人,几乎难以察觉。
“殿下脉象虚浮,可是近日忧思过重?”温景行声音温和,“若不嫌弃,改日可来太医院,在下为殿下开几副安神的方子。”
黎玦心中微震。方才那一拂,分明是在探他的脉息。这位温太医,恐怕不止是医者这么简单。
宴至中途,黎玦借故离席,沿着回廊漫步。行至假山深处,忽闻一阵压抑的争吵声:
“......你当真要蹚这浑水?”一个低沉的声音道。
“凤家满门血债,不能不查。”另一个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
黎玦脚步一顿。凤家?五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太傅凤家?
他悄声靠近,透过假山缝隙,只见两个身影立于梅树下。一人身着肃王府服饰,腰佩弯刀,另一人背对着他,素白长衫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墨珩已经起疑,你此时现身,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就让他疑。”白衣人声音平静,“蛰伏五年,等的就是今日。”
忽然,那白衣人猛地回头,目光如电般射向黎玦藏身之处:“谁?”
四目相对的刹那,黎玦呼吸一窒。
那是一张极其清俊的脸,眉眼如画,却带着拒人千里的冷冽。最特别的是他额间一点朱砂痣,在月光下鲜艳欲滴。
白衣人看见黎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恢复平静:“原来是北陵殿下。”
黎玦从容走出:“无意打扰,只是宴间烦闷,出来走走。”
“殿下好雅兴。”白衣人淡淡道,“不过这摄政王府的景致,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赏的。”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倏然而至。玄影单膝跪地:“黎殿下,王爷有请。”
黎玦看了眼白衣人,对方已转身离去,素白身影很快消失在梅林深处。
回到宴席,顾长渊正与一位华服女子对弈。那女子约莫双十年华,云鬓花颜,眉宇间却带着寻常闺秀没有的英气。棋盘上黑白子交错,局势胶着。
“这位是苏云晚苏姑娘。”顾长渊落下一子,“京城首富苏家的千金。”
苏云晚起身行礼,举止优雅得体,目光却在黎玦身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审视:“久仰黎殿下大名。听闻殿下今日在朝堂上献了三策,真是令人钦佩。”
“苏姑娘过奖。”黎玦还礼,心中却是一动。苏家富可敌国,与朝中各方势力关系微妙。这位苏小姐出现在此,绝非偶然。
对弈继续,苏云晚突然落下一子,笑道:“王爷这步棋走得妙,只是未免太过冒险。若是被人看破意图,恐怕满盘皆输。”
顾长渊执子的手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苏姑娘觉得,这局中还有变数?”
“变数一直都在。”苏云晚目光扫过黎玦,嫣然一笑,“就看清局的人,能不能把握得住了。”
宴至尾声,顾长渊以手支额,似是微醺。众臣识趣地告退,唯有黎玦被留下。
“陪本王走走。”顾长渊起身,也不等他回答,径直向水榭外走去。
二人沿着九曲回廊漫步,雪光映着莲灯,在水面上投下粼粼波光。行至湖心亭,顾长渊忽然停下脚步:
“黎殿下可知,为何满朝文武,唯独你敢提出那三策?”
黎玦抬眼:“因为他们都在权衡利弊,而我在权衡生死。”
顾长渊低笑:“好一个权衡生死。”他转身,目光如炬,“那你可知道,提出这三策,你会死得更快?”
“知道。”黎玦平静以对,“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比如为赫连博报仇?”顾长渊逼近一步,“还是为五年前的凤太傅翻案?”
寒风乍起,吹得亭角风铃叮当作响。黎玦握紧袖中的玉珠,感受到它传来的温热。
“王爷以为呢?”
顾长渊凝视着他,忽然伸手拂去他肩头的落雪。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让黎玦微微一怔。
“本王以为...”顾长渊的声音低沉,“你比看上去的要复杂得多。”
就在这时,湖面突然炸开一道水花!数个黑衣人破水而出,手中兵刃直取顾长渊要害!
“小心!”黎玦下意识地将顾长渊推向身后,袖中银针疾射而出。
然而令他震惊的是,那些银针在触及黑衣人时竟纷纷落地——对方穿着特制的铠甲!
顾长渊眸光一冷,袖中短剑已然出鞘。剑光如水,在雪夜中划出致命的弧度。黎玦也拔出佩剑,二人背对而立,迎战突如其来的刺客。
这些刺客武功极高,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杀手。更可怕的是,他们招式狠辣,完全不顾自身安危,仿佛死士一般。
“是惊阙的梅花卫。”顾长渊格开一剑,声音冰冷,“看来有人不想让本王知道太多。”
黎玦心中巨震。惊阙竟然敢在摄政王府行刺,其嚣张程度远超想象。
激战正酣时,玄影带着影卫赶到。有了援手,战局立刻扭转。最后一个刺客见大势已去,突然掷出一枚烟雾弹。
待烟雾散去,湖心亭中只余一具尸体,其余刺客竟全部遁走。
“追!”玄影正要带人追击,却被顾长渊拦住。
“不必了。”顾长渊收起短剑,“既然敢来,必有后手。”
黎玦蹲下身检查尸体,从对方怀中搜出一块腰牌。腰牌上刻着五瓣梅花,花心处却有一个极小的“凤”字。
“这是...”黎玦瞳孔微缩。
顾长渊接过腰牌,神色复杂:“凤家暗卫的腰牌。看来,凤峤果然与惊阙有关。”
黎玦想起方才在梅林中见到的那个白衣男子。凤峤...凤太傅的独子...他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三日之期已过一日。”顾长渊忽然道,“黎殿下可有什么线索?”
黎玦直起身,目光清明:“有。但需要王爷配合演一出戏。”
“哦?”顾长渊挑眉,“什么戏?”
“引蛇出洞。”
夜色渐深,雪又开始下了。黎玦站在亭中,望着漫天飞雪,忽然轻声道:
“王爷可知道,为何惊阙一定要取我性命?”
顾长渊转头看他:“为何?”
“因为...”黎玦举起腕间的玉珠,“我才是真正能够解开所有谜题的人。”
玉珠在雪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其上的血迹仿佛活了过来,在珠身缓缓流动。
顾长渊凝视着那枚玉珠,许久,忽然笑了:
“看来这场戏,本王非演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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