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哈哈大笑:“我家女孩儿,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这无脚的小青蛇,怪哉怪哉。”
姜元馥走近,握住她的一手,感觉到她的手中有些凉意,柔声道:“怎么了?小时候我们不是最喜欢在御花园里玩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小时候盼着长大,长大了又想起小时候。”
“人真的很矛盾啊!”
“快来。原来还有七妹妹为我撑腰,现下你回京了,我要让她们都知道,本公主可不是一个人了!”
而此时的御花园一角,裴青拿着一把弓,梁禧则站在一颗花树下,一宫娥在远处头顶着茶壶面带慌张,一动不动。
“罗昭星,你晚了三盏茶!”看见来人,裴青一脸愠色道。
裴青走近罗昭星将手中的弓箭递给她:“你若能将这茶壶射下,且这宫娥亦完好无损,我便认输。”
姜元馥挡在她面前蹙着秀眉道:“小星去给我摘了果子吃。怎么?不行?”
紫姝将那一竹篮果子呈上时,她有一瞬怔愣。恍惚间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有一个姑娘也曾为她摘过许多别有一番滋味的野果子吃。
裴青不以为然:“殿下,这宫里头什么山珍海味没有。要那路边的野果吃?”
姜元馥还欲在言,罗昭星却在看了一眼裴青之后,一手接过弓箭,引弓搭箭对准了那瑟瑟发抖的宫娥。
“裴青!小星不会射箭。”姜元馥怒道。
罗昭星霎时间扭转了方向,咻地一声,箭矢飞过,飞向了正满面自得的裴青。箭簇锋利的没入她身后一颗树干上。
“有意思吗?”罗昭星道。
裴青吓愣。花树下的梁禧也是一愣。因为那箭矢堪堪避过她二人的裙身。
姜元馥在旁也是一怔,随即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小星,你这箭术从何处学得?”
远远地从假山后走出一人。
是康乐四年初,今帝身边的随侍。在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孙绍浦一命归西后,这个彼时毫不起眼的宫中小太监一跃为总管大太监的陈桂贻。
听闻这十年间,他颇得圣宠。
“奴参见公主殿下。”陈桂贻低着头、弯着腰,恭声道。
姜元馥回头见来人,很快恢复了身为公主的端庄,疑道:“父皇有事么?”
陈桂贻笑道:“陛下正在上书阁召见朝臣,命我先来坤宁宫寻公主前往上书阁一趟。”
姜元馥问:“召见朝臣?四哥离宫了么?”
陈桂贻恭声道是。
罗昭星在旁只用余光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便无心再探。
恰时,一群飞鸟在天空盘旋,她下意识地踮起脚尖仰头去望。
陈桂贻一愣,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
罗昭星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姜元馥也感受到了。
陈桂贻神色一凛,很快道:“公主殿下请。”
姜元馥似有些无奈:“小星,我不能送你出宫了。”她唤过紫姝:“我让人送送你。”
罗昭星收起对陈桂贻的疑虑,冲着她浅浅地笑:“无碍,你且去。”
待得姜元馥离去,她却未让紫姝跟上,而是径自走在御花园中,看着入目一座皆一座的巍峨宫殿。
内心没由来地涌上一股荒凉。
玉兰花树下,褚夜宁正伫于一老旧的秋千架旁,挑眉看向她。
罗昭星有一刻地愣神,自己怎么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这儿。
褚夜宁问她:“来赏花?”
他一身玄衣,鬓发乌黑如漆,身姿颀长,站在玉兰花树下。也不知是先要看看人,还是先看看花。
年少时也曾引得众世家贵女频频回眸露倾慕之心。
她摇头。
褚夜宁道:“哦。原来是同我一样,神不知鬼不觉的走到了这儿。”
他转身坐在了蒲团上,在那方矮几上倒了一杯清茶,头也没回地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既然来了,饮一盏茶吧。”
罗昭星左右看看,除了她哪还有人,还能再与谁说。
她走了过去。
玉兰还是原来的玉兰,只是吊着那架秋千的麻绳已然有些许地断裂破损。
应是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
可这茶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她望向秋千架上那一树十米多高的白玉兰花。年少的时候,先皇曾在御花园之南一角给她们扎了这一架秋千架。
那一树白玉兰也由早年间先皇亲手种植。每当风起时花瓣簌簌掉落,她们这几个姑娘就会围着那秋千架嬉戏玩闹。
几个兄长们则有人抚琴、有人对奕、也有人赏花吃茶,当年无一人不是意气风发。
年幼时,她时常会站在那摇晃的秋千架上望向远处的琼楼玉宇,琉璃瓦金灿灿的赵祖母曾居住过的坤宁宫。
赵祖母是个极温柔的女子,温婉贤淑、宽和仁慈,待她们极好极好。
玉兰花树下也有一方矮几、几张蒲团,她们常常会席地而坐,或听琴或赏花,也或者在冬日里围着燃烧的小火炉,偷偷地饮一杯暖暖的荔枝酒,聊一聊近日来宫廷内外发生的趣事。
东宫里头颇为年轻的公公阿宝,机灵乖巧且有眼色,时常在侧替她们望风。他轻轻地跺跺脚就代表着有人来了,她们就会立时把荔枝酒倒掉,换上一碗浓浓的杏仁茶。
年少的时光纯粹无忧,开心时她们会一起哈哈大笑,捉迷藏、捉蜻蜓、捉萤火虫,围着御花园跑来跑去。先皇后也时常会变着花样为她们做各种吃食。
板栗糕,杏酪,烧鹅,羊肉水晶饺,香米饭......
一年又一年,她们长大一岁又一岁,皇廷的宫门她们渐渐有意无意去得少之又少。
祖父对她说:孩童年幼尚且可念懵懂无知,长大后在家还好,若是进入那皇庭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的一言一行。天家,渊深难测!
后来祖父离世,先皇退居于幕后由太子监国,他辟居于京郊的蓬莱小顶。
在一个季春时节的午后,柳荫下的长椅上,年幼的太子问他:“皇祖父,父王愿我秋后能走出家乡,去外游历山水,走遍我国每一寸土地,看看这世间百姓黎民,待孙儿归来,孙儿还能来看你吗?”
先皇笑,只是望着她们,许久以后他望向遥遥天际,也不知他在与谁说:“天下定,吾友伴,唯有妻永别矣。”
后来,她居于江南,兄长来信说:“阿宝死了。”
死在了那年大雪夜。
因皇太子被软禁于东宫,阿宝下了蒙汗药给当值的守门,欲助太子逃脱,被圣人一声令下赐死了。
与兄长一般大的阿宝,躺在长凳上,挨了一板又一板,到底没等来翌日的天明。
刺目的血色在雪夜里亮得让人不寒而栗,可飞雪下的太急,没一会儿就覆盖了过去。
褚夜宁将茶杯推到她的面前,随后懒洋洋地双手抱怀,看着她微微一笑:“你哥哥树敌了么?让你初归京城就遭此大难。”
“小星,你的箭术可不太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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